大乾奇遇记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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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被派到白鹿村的队伍, 领头的兵士和那张道人所知道的也不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队伍不止一支, 都被派到小城村镇之处, 寻找这些拥有特异的守护神。
白鹿村只是它们盯上的一个地方。
至于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盯上了这些守护神,犹未可知。
这次前来围捕白鹿村领头的道人,不过是延请过来的, 那领头的兵士也并非郑家的什么核心人物, 所知甚少。
只不过派出这些人马的豪商郑家,别说是在燕州, 就是在大乾, 也是小有名号的, 甚至郑家有着数百名私兵, 都是大乾先祖亲允的。
缘由嘛, 自然是当年打天下之时, 郑家提供了一应的后勤粮草,全族之力供应。
只不过开朝之后,郑家并不愿意出阁入相, 宁愿居守在燕州做一处富家翁。
“不懂朝事, 只论商贾”
既然不愿意入朝为官, 那赏无可赏, 开国老祖为郑家赐下了丹书铁券, 郑家可豢养私兵用在商队的护卫, 甚至是郑家于燕地的上税都比寻常商家更要低廉。
时至今日, 郑家依旧是商家身份,旗下偶有子弟入朝为官,但大部分都安于燕州。
老吴的眉头紧锁, 当年认识那位郑姓兄长, 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家世如何。
毕竟整个燕州姓郑的人,实在是沾亲带故,说不过来。
你若是问起来,是否和那开国郑家有什么关联,数上几代人,总是能够论上亲戚的。
如今这豪商郑家外派出了这么多人马,这么多支队伍。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
只是郑家自开朝立于燕州,虽然面上低调,但根基深厚,便是说一句“燕州王”也是称得上的。
如今郑家直接以“抓妖”的名义扫荡,实在是让人有些困惑。
这些“守护神”的存在并非是一朝一日,并非是一月几年,而是长长久久的。
郑家突然派出人马来抓妖,而且像是选定过了目标一般,不得不让人深思。
燕燕说她已经传讯给驻守燕州的其余白玉京弟子,燕州城自有人坐镇,会开始调查郑家之事。
燕州其他的地方,也都有着弟子巡视四方,确保这些守护神的安危。
洛素与老吴进了白鹿村见到了这位老白鹿,与杨柳和大公鸡破晓不同的是,这位老白鹿明显道行更加高深,已经化得人身,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的胡须与头发皆是一片的雪白。
听闻洛素与老吴乃是听到了柳神村和鸡鸣村的消息前来,虽然没有帮上忙,但老白鹿还是向两人道谢。
论及老白鹿为何会被盯上,老白鹿苦笑,他也是不知晓。
于白鹿村,他一贯是以人身现于人前,前来求治病的人越来越多,老白鹿始终是维持一个“老神医”的形象,便是白鹿村之人,也不知道他乃是白鹿化身,反而当他是一位“老仙人”,也不知道这郑家之人,是如何得知了它的本体,继而上门前来意欲抓走老白鹿。
老白鹿的这般说辞,倒是更令人深思了。
它既然未曾展现过自己的原身,那这些人又是如何知道老白鹿的本体的?
如果说老白鹿本身有什么值得人谋夺的话......老白鹿几百年的道行,白鹿乃是祥瑞的象征,便是普通的鹿,鹿肉,鹿血,鹿茸,都是滋补养身之物。
“不过,听闻被盯上的不只是我,还有玄武湖的玄龟,青鹤镇的青鹤。”老白鹿说着,它知道的信息也只有这么多。
洛素的眸光闪烁,玄龟,仙鹤,白鹿。
光是这三位守护神,就足以让人产生些许的联想了。
玄龟寿命悠长,仙鹤乃是长寿祥瑞的象征,白鹿也是同样如此。
甚至这三位守护神,真论起来,多多少少都沾上些许神兽之血脉。
燕燕也是陷入沉思,郑家挑选的守护神,都是这些“祥瑞”,究竟有什么阴谋?
老白鹿这里的危机暂时解除,燕燕留下手段,她还需要去查看其他地方守护神的情况,洛素与老吴也告别,踏上了前往燕州城的路途。
一方面,是赶着要去看看老吴的这位“兄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郑家的这一回事。
郑家派出人马四处出动,扰动的可是整个燕州十几个村镇的百姓。
马车上,老吴挠了挠头。
“小道长,你说这郑家,应该不会和我那位兄长有关吧?”
洛素还没有开口,老吴继续巴拉巴拉起来。
“我那兄长当初瞧着十分的威猛魁梧,若是不知道不了解的,甚至以为那是哪个主家的打手,穿戴也是普普通通,应该不会是那个郑家的人,就算是姓郑,也许是旁家支脉,些许的沾亲带故吧。”
老吴自顾自地说着,说服着自己。
洛素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当初那位兄长,又是帮你捉拿老行商,又是给你出回家的路费,当时还不是在燕州,能够在别州做到这些,还如此豪爽的,身份总该有点来历吧?”
一听这话,老吴垮了垮脸,他现在只希望兄长切莫与这回事有关。
从白鹿村到燕州城,老吴与洛素经过了一处小城燕云城在此歇息。
城池靠人治,守卫的乃是人族兵士,而周遭的村镇确实靠异类来守护,老吴只觉得燕州这里,不像是在人族王朝大乾境内,更像是人族与外界的接壤地。
听着老吴的说法,洛素想了想,“你这么说,倒是也对。”
自古修行界之中,就有着凡人界与修行界的说法。
对于大乾王朝的百姓来说,终其一生,仙人都不过是传说而已。
山精野怪,奇闻异事,能遇上的也是少中之少。
凡人与修行者,本身其中就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大乾王朝四方之处,东部燕州摩天岭,北部云州大荒,西部南部,都各有阻隔,严严实实地将外界阻隔住。
连老吴这等家有巨资,甚至是走过大乾如此多州的人,连大乾之外究竟是何都不知晓,更何况普通凡人。
九曜之大,并非大乾一处凡人聚集地。
有东海,何尝没有南海,西海,北海?
四海之大,更是无比广袤。
人族之外,有天魔丛生,有邪魔外道,有跨界而来的异域修行者,有在这世间沉浮的无数生灵。
大乾是一块肥肉,一片沃土。
这里的人族是如此的弱小,这里的土地是如此广阔,这里简直是传扬教义,收割信众的最佳之地。
对于大乾的百姓来说,这里不过是普通的王朝,世世代代生来所居之地。
但对于大乾之外的许许多多生灵来说,大乾乃是窥探而不得入的禁忌之地。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大抵是如此。
仍是夏日,老吴与洛素赶着马车到达燕州城之时,看着姑娘们各个露出的皓白手腕,甚至有不少男子□□着上身,老吴长大了嘴巴。
“燕人性子开阔,民风彪悍如斯,果真是名不虚传。”
正是午时,阳光尚烈,照在人身上只觉得烤得慌。
街道旁的妇人穿着半臂上衣,手臂在空中挥舞,骂得身边的小男孩抬不起头来。
“恁的学的算学?十个指头加不出来?还要吃冰碗?我看你长得像个冰碗!”
“莫骂了莫骂了,一个冰碗才五文钱,不买就不买。”
“你算学学得不好还有脸吃冰碗?”
“甜瓜,水灵灵的甜瓜——”
老吴停了马车,在街边买了两块甜瓜,车马劳顿,一路赶过来,在马车里也憋得慌,身上还捂着汗,热死了。
洛素啃了一口,甜,这的甜瓜,也就是现代的西瓜,看着大街小巷卖甜瓜的,产量似乎还不少的样子。
老吴买了甜瓜,就顺势向这摊主打探着,当初兄长给他留下的这个地址,要怎么走。
谁料他这一说出来,那摊主一个抬眼。
“水井坊后身,只有一家,那片都是郑家的地方,你说的这个,应该就是郑家的主家了。直走,左转,燕州城东片,都是郑家的,你到时候问问就知道怎么走了。”
老吴笑着写过摊主,脸颊上的肉颤巍巍的。
千不想,万不想,可终究还是说准了!
这位兄长,当真是那郑家人!
而且还是主脉的!
老吴坐上了马车,看向洛素,意思很明显,这是该怎么办?
这豪商郑家,明显背后不知道再搞什么阴谋,白玉京的人已经是在调查了。
他和小道长这是要深入敌后,还是先避之大吉?
洛素看着他,“什么都遇见过了,也不差这一遭了,况且还有白玉京的人在,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洛素与老吴一路行来,这段时间,说不定白玉京的弟子已经有所发现并且解决完毕了。
老吴深吸一口气,那就去吧!
问着路,很快就来到了这水井坊,看着鳞次栉比的庭院,有大有小,老吴也有些震撼,这一片,全都是郑家的!这是整个占了燕州城的四分之一啊!
因着这里都是郑家的地盘,这辆外来的马车,和两个明显的外乡人,很快引起了注意。
“喂,你们干什么的?要去主家?”道边有个□□着上身的中年汉子。
老吴拱了拱手,“敢问郑铎郑老哥可是在此,多年前曾有一面之缘,今次来了燕州,特来拜访。”
那中年汉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老吴,“不是来攀亲戚的吧?这么多年上门混饭的也不少了,都是打着主家远方亲戚朋友的旗号。”
“主家老宅闭门有些时日了,你们走吧,家主近日不见外人。”
老吴与洛素心中一跳,郑家老宅闭门了?
等等,“郑铎,是郑家家主?”老吴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中年汉子看了他一眼,“是啊,你不知道?”
“当初行商之时遇见了郑老哥,只当是一行商,确实不知。”老吴回道。
那汉子又打量两眼,似乎是信了几分。
“就任家主,也是近五年了,你既是行商是遇见的,平日许是会见你,现在......”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看好两人能够进到郑家老宅,但还是指了路。。
老吴谢过,马车向前,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郑家的老宅。
这是一处占地极大的院子,在这一片的庭院之中,也是十分的显眼。
大门紧闭着,里面仿佛没有半点声息。
老吴叩响了大门,门环“咚咚”,似有回声。
过了半晌儿,似乎是门房透过门缝。
“门外何人?不接外客,请速速离去。”
“在下姓吴,曾在梁州受骗,受过郑铎兄长之恩,兄长还借了我银子充作路费,今此前来燕州,特来拜访兄长,还请通传。”
老吴言语之间,很是客气,手中的衣袖里一块银子也递进了门缝。
门缝处的人根本没接银子,“近日主家不接外客,我代你去通传了家主,若是不见,烦请日后再来吧。”
说罢,那门房就速速离去。
老吴与洛素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今天,他们进不进得去这郑家的门。
那人刚才透着门缝,洛素看了一眼,身上无妖气也无阴气,只是郑家闭门究竟是为了何?
等了半刻钟的时间,那门房就再度出现在门口。
“家主请两位一见,只是大门不便,还请两位请走前方的角门。”
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一般大门只向上级的外客而开,平日里都走角门小门,老吴赶着马车到了郑家的角门,已经是有仆人在此等待了。
引了两人进门,马车也被仆人接走安置,洛素和老吴看着郑家的大院子,一进又一进,外檐粗犷,并没有想象之中那等豪奢,来往之人,看着都很是利落,只是好似都刻意压低了脚步一般,声音放得很小。
老吴有些不解,都说燕州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各个都是豪放的不行的性格,二十年前遇见那位兄长的时候,对方更是十分豪迈,可眼下这些仆役,还有来往的人,各个有着别扭的感觉,说话都是小声,让人心生怀疑。
“这位便是吴先生?家主有请,还请随我来。”一位管事带着两人穿门进院。
不只是两人进门的角门,这管事带着洛素和老吴走的这一路,也没什么生息。
老吴本想问问,这大门怎的不开?但到底是初次上门,又不熟悉,不好擅自开口。
等到了正堂,就见一位高大魁梧的汉子立于堂内,见到来人,主动迎上来。
看见老吴,连上几步,上上下下打量着。
“吴小弟,当真是你!还以为是哪个浑的前来蒙我!既是来了燕州,怎不先来封信。”
郑铎声音浑厚,拍了拍老吴的肩膀,说罢大笑了起来,见到老吴很是高兴的模样。
老吴见着昔年的恩人,也很是激动。
“数十年未见,兄长风采依旧。走了不少山郊野路,也不知这信比不比我这脚程快。”
郑铎揽了老吴的肩膀,“老弟,这可是侄女?初次见面,我这做伯伯的也没有准备见面礼。”
在鄞州吴家,洛素可是吴家的小姐,认过的干女儿,说是老吴的女儿,倒也是无错。
郑铎随手掏了掏,身上却没有带什么东西,只取到了自己的钱袋,看都未看,直接递给了洛素。
“大侄女,来,这是伯伯给的见面礼。”
郑铎看着洛素,心道这吴老弟倒是生了个好容貌的小女儿,这是记着这吴老弟家住鄞州,那是对女儿家一等一的好地方,怎的带了女儿前来燕州。
“使不得使不得。”老吴连忙推回去,这怎么整的两人跟上门打秋风似的。
虽然郑铎的年纪更大一些,但高大魁梧,比起老吴力道更强,直接将这钱袋就塞到了洛素的手里。
“我这做伯伯的给侄女见面礼,你管什么事,权当是一点零花钱,日后见面还是要补的。”
“侄女只管拿着,伯伯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日后你爹若是不给你零花钱,只需管伯伯要。”原本是在正堂内接待着两人,寒暄了一番过后,郑铎直接带着去了他的小书房。
郑铎的年纪比老吴还要大上五六岁,老吴如今也是年近五十,两个半百之人,在如此时代,足可以称得上是老人了。只不过,老吴显得年轻倒是有缘由,这郑家的家主郑铎,看着也没有多么的老态,头上的银丝,也不过是寥寥几缕。
小书房之内,郑铎与老吴正在叙旧,虽然有着书信来往,但到底了解不多,你来我往,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都是行商出身,老吴身家不低,郑家更是一州豪富,十分有话聊,提起这么多年的经历,每每说到激动处,就拍手叫好。
洛素安静地呆在一旁,她的视线扫过这小书房内,郑铎说话声中气不足,呼吸也有些短促,整个人蒙着浅薄的黑气。
书房内的博古架上,两个盆景已经渐有枯黄之色。
老吴状似无意间问及,这郑家的大门,怎的不打开了。
郑铎倒是没有隐瞒,“就要到了郑家百年祭祖之日,大门关闭,待到祭祖那日迎接祖先归来再开。如今上上下下进出都是走小门的。”
老吴恍然大悟,“赶得倒是不巧了,兄长相比事务繁忙,倒是我们叨扰了。”
郑铎不在意地挥挥手:“祭祖之事,主要有着老一辈和法师操心,吴老弟能够前来,我是高兴都来不及,这上上下下都叫我家主,许久没有能好好说话的人了。”他感慨着。
“如今因着怕惊扰祖先,怕干扰法师作法,这偌大的主宅,说话走路都要小声些。”说着,郑铎摇头,似乎憋着了。
听着郑铎的话,老吴偷摸看了看洛素,这事,是不是跟郑家祭祖有关系?
洛素突然插了句嘴,“郑伯伯,敢问您最近可是有胸闷气短,浑身乏力,眼前发黑?”
郑铎骤然抬头,眼神游移不定,“侄女是学了医的?许是近日忙了些,人的岁数也上来了,这半个月时不时就胸闷,便是找了家里的郎中,也只说是操劳过度的成因,喝了药也不见好。”
他心道,这侄女都未曾搭过他的脉象,莫非是从面上看出来的病症不成?
洛素并未正面回答,反倒是换了话题:“这博古架上的盆景,上一次绿的是什么时候?”
郑铎不知她怎的换了话题,抬头看过去,这大侄女将两盆盆景搬了下来,这盆景眼见着青翠浓绿的,可好似一个晃神一般,那博古架上的盆景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枯黄了!
这书房是他日日待着的地方,怎的没有发现?再者平日里管家也是亲自收拾书房的,发现这盆景出了问题,必然是要换下侍弄的,两人这都是一叶障目了不成?
不对,不对,他刚眼见着还是绿的,怎么一下子就变黄了?
郑铎仔细想了想,“半月之前,应还是好的。”这两个盆景送上来的日子也不长,应当是半月前下边铺子选上了来的一批,送过来的时候,定然是好生鲜活的。
他见老吴与洛素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吴老弟,大侄女,若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郑铎从先前的聊天中已经知道,这吴老弟和大侄女一路上没有跟商队,是自己过来的,而且路过了几州之地。郑铎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年这吴老弟年轻的时候是他亲身遇见被骗过的,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商路沉浮多年,已经很是老成,甚至敢只身带着女儿上路,况且瞧着两人过来的时候,都不见什么狼狈模样,必然是有着几分本事。
再者这吴老弟的身份郑铎也是知晓的,鄞州的布庄商人,与他郑家根本犯不着,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过来骗自己如何,眼下两人的如此作态,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洛素沉吟一下,抬手化了一面水镜出来,郑铎心中一惊,还没有开口,这大侄女的水镜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水镜莹莹,清楚地照耀着郑铎的脸,浓眉大眼,脸型方正,只是在这水镜之中,整张面孔都有着一层黑气缠绕!虚幻之中,甚至层层叠叠,不断萦绕。
“这......这”郑铎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所见。
“这几日即将祭祖,莫非是先祖回来看我们了不成?”他想了想,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了。
却见那大侄女摇起头来,“若是你郑家先祖回来,自知阴身对生人有害,只会默默看着你们,怎会舍得伤害你们这些子孙后代。你身上这是被种了煞,这博古架的位置,算是这书房中的凶煞之位,又对应你的身体。”
“原本这里常摆着青翠的盆景,万古长青,算是化了煞对你身子也有好处,只是这盆景不知何时被人抽了生机,变成枯黄,你这身子也跟着受了牵连,换做旁人,恐怕已经是卧病在床了。”
洛素抬头看着郑铎,“郑伯伯你这家主之位,便是占了半边郑家的地脉之气,与郑家气脉相连,底蕴支撑,倒是抵住了这煞,至于你所见的青翠盆景,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郑伯伯若是想起了可有谁动过这盆景,还需多多小心。”洛素缓缓说着,等待着郑铎的回应。
这位大侄女说的话,郑铎自然不可能全信,突然上门,又贸然说了这么些话,由不得他不思量,尤其是在这个关头。
郑铎低头沉思,细细想来,那盆景是半个月前新换上的,这书房一向是外人不得入,这么些日子郑家闭门,除了自己贴身的管家,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进来过。
那人是被请来祭祖的法师,郑铎心中的疑心本来就不小,经过洛素这一说,更是犹疑不定起来。只是这位大侄女,究竟是什么来头?她来到这里,说这些事有心还是无心?
郑铎虽然性格豪放大方,但身为家主,自然有其审慎小心的一面。
吴老弟和他女儿是上门的客人,客人提醒的好意不可不受,只是具体还需要他自己来斟酌了。
谢过两人的提醒,老吴与洛素车马劳顿,管家说给这贵客的客房已经是安排好了,便请了两人前去休息,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
两人才走了出去,就见有人似乎匆匆而行,来到正堂,没有打照面,洛素和老吴便转了道,两人的马车也被安置了进来,马儿此刻有些萎靡,面前放着上好的草料都不动一口。
洛素看了它两眼,马儿焦躁地刨了刨地,马眼看着洛素,扯了扯缰绳想要往外走,意思是,咱们什么时候走?
两人把马车里的东西搬进了房里,虽然郑家有家生的侍女仆役伺候着,两人都是让人守在了外边,不必伺候着。
用热水洗了澡又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便有那正院的管家请两位贵客前去用饭。
到了正堂,洛素本以为她是跟着郑家的女眷一起吃的,但未曾想,这饭厅里,一桌子菜,居然只有三个座位,也就是说,今晚这顿饭,只有郑家的家主郑铎,老吴和洛素了?
两人本以为郑铎要说些什么,谁料郑铎也没有抬起话头,只是介绍了几道菜,燕州的特产名菜,让两人多吃些就开席了。
食不言寝不语,等放下了碗筷,郑铎似乎终于准备好说话,他思来想去一下午,仔细想想这半个月来的事情,越是细想,越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翻了曾经的家谱典籍,百年前的祭祖大典,也与现在不同。
“大侄女先前问我,可是有人动了我那书房中的盆景,思来想去,除了我,我那贴身的管家两位也是见过的,再就是现在为我郑家准备祭祖大典的那位法师曾来过书房,还夸我那盆景养的不错。”郑铎有些苦笑着。
这是每一代都与他们郑家紧密相连的法师高人,对方若是要害他,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法师名曰三山,三山一脉,与郑家紧密相连,便是我郑家先祖攒下家财基业,也是得了三山派老祖的助力。只是三山传人不喜入世,唯有每一代定下传人之后,会来郑家拜访,并由时任的三山传人负责郑家的祭祖大典。”
郑铎不是不信,但这三山派和郑家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破裂过,若是对郑家下手,做什么手段,这又是为什么呢?
但若是说郑家对三山派的人有多熟悉?多了解?那也是真没有,据说是当年郑家老祖曾经救过三山的祖师一命,帮助三山祖师度过一命中大劫,三山祖师也给了回馈,帮助郑家赚取了第一桶金,之后便消失了,只留了一句话,‘若想郑家世代传,莫贪虚名守旧地’。
等到郑家随着大乾开国老祖打下基业,不接受簪缨功勋,留守燕州,也是按照当初的三山祖师留下的这句话来办的。
每一代的三山传人都会来到郑家一行露脸,只是知道此事的人,都是家主一脉,绝密中的绝密。
这次来到郑家负责百年祭祖大典的,就是新一任的三山传人,郑铎也是第一次见,如同自己的先祖一般,他给了这位三山法师充足的信任和几乎随意调用的资源,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事情似乎有所不同。
“你如何确认这人就是三山传人?”老吴不禁问道。这随便上来一个人,若是假冒的可怎么办?
郑铎从身上取出一件符牌,这符牌之上有令牌的花纹,有符字,只不过这些符头和花纹全是倒过来的,这符牌也只是一半,像是被人分割开来一般。
“这符牌乃是先祖所留,世世代代,三山传人手持另一半幅符牌前来现身。”
“半月前,这位三山传人就手持符牌出现在郑家门口,算着又是百年祭祖的日子,虽是一次未见,但我也未曾怀疑过,这些天他做些什么,只当是为祭祖做准备了。”
郑铎说着,在世世代代家主的口口相传之中,这些三山传人们,视金钱如粪土,衣食住行都不挑剔,几乎都是专心的修行人,有事就出现,没事就告辞,一看就和他们这些红尘中人不同,以至于这三山的法师来到郑家,不喜仆役,他们也看做寻常,不敢打扰,法师每日做了什么也不知,不敢问。
老吴问及郑家是否派了些私兵,请了些道人出去。
郑铎点头,说是三山法师说要去燕州四方寻些东西,很是重要,就请了府里的私兵,至于道人一流,郑铎并不知道,许是那法师安排好的?
洛素闻言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符牌上,这花纹符头,符头倒挂,这可是阴山法脉的标志。
这所谓的三山派,莫非是阴山法脉的哪一支?
“家主,法师求见。”老管家前来禀报,几人对视,这说曹操曹操到。
郑铎顿时止住了话头,急忙把那符牌收了起来。
外间有人快速地走进来,桌上的膳食已经撤下去。
只见那人向着郑铎微微一礼,身子有些颤巍,见着身边的老吴和洛素,也点头致意,他的眼神掠过老吴,先是一惊,紧接着闪过一丝喜意。
“不知法师前来,可有什么要事相商?”郑铎面若平常地问着,言语之间很是客气,并没有露出自己对着三山法师的怀疑。
老吴与洛素也是看着此人,他身穿青色道袍,头大而身小,一身宽大的道袍在身,反倒是有些旷荡了,看起来有些滑稽,莫名给以人不协调之感。
而在洛素的视线之中,这哪里是一个人!这大头之处,挤着几个青面獠牙的面孔,身体里挤着数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伴随着他的开口,那脑袋上内的青面獠牙也开口起来:“确实有要事相商,家主,这百年祭祖大典,需要有一位引路之人,这人定然要与郑家无血脉之勾连,也要不有一丝的坏心眼,与郑家向来无仇无怨,无利益之纠葛,只怀诚挚内心之人。”
这话一处,郑铎顿时犯起了难,“法师,这既往的大典,可未曾有找过这引路人,既要无血脉,又要无利益,又与郑家诚挚之心,哪里好找这样的人?”
“只有这样与郑家无半点勾连之人,对于郑家诚心之祝福,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这三山法师语气坚定,只是眼神已经瞟到了老吴的身上。
“法师,这可得好些时间来寻找,郑家声名在外,这人可不好找。”郑铎脸上泛起了难色。
可这三山法师直接摇起了头,一晃一晃的,“家主乃是有福之人,这众里寻他千百度,怎不知此人就在身边?”
他直接转头看着老吴,“我听闻家主这里来了客人,乃是旧时故地之友,这兄台看着心胸开阔,一看便是有福之人,实在是适合做这个引路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祭祖在即,家主的这位旧友来访,实在是在祖师庇佑。”
郑铎看看身边的吴老弟,又看看这法师。
这......这是什么情况?这三山法师怎么突然盯上了吴老弟?不会是发现了他们告诫他的话不成?郑铎心思起伏,面上仍是一派的镇定。
老吴也没有想到,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邪道法师,怎的忽然盯上了他?老吴只觉得浑身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询问小道长该怎么办?
洛素看着这位“三山法师”体内的青面獠牙,这似人似鬼的东西,正对着老吴的方向,已经开始张大嘴,吐着舌头,滴滴答答的,口水已经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无比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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