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必然

        得出这个推论时，尤劲的表情是完全肯定。
小小虽说听得懂尤劲的意思，却还是求证道：“意思是说，她不但记不得和你相好过......就连上一次利用你回到今天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是。”尤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刚刚的她，真真正正......就是个被我吓跑的小女生。”
“这点，你是凭什么认定的？”
“就凭她现在还穿着那条肉色丝袜。”
“就这......”小小眉头骤然一紧，“你仅仅凭着，现在的她，还意识不到......今天这身衣着不该穿那条丝袜......就认定她完就是1999年的她了？”
“是。”
看到尤劲点头，小小跟着点点头：“换句话说，我们等会走到马路上，看到凡是穿着牛仔短裤运动鞋的小姑娘，当中哪个不穿丝袜的，就很可能是你我这样有着未来意识的人了？”
尤劲干咳一声：“你先不要呛我。”
“不是呛，是你这因果逻辑太武断了！”
“不是我武断，是你不了解她......这样，我给你举两个例子。”
“你......举吧......”
尤劲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上一度，她大二那年的国庆节，我们去的嘉年华乐园。那天，从入园排队排到进场，就快十点了，可才转到十一点多，刚玩了两个项目，她就吵着要回去了......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小小白眼一翻：“我又不了解她，猜不到。”
“她跟我说头疼，我当然只能送她回家了......但是，刚回到半路，在中心商圈那块，她忽然叫我停车。然后，她冲进一家店里买了双鞋，直接换了上去......一换上新鞋，她的头就不疼了，拖着我一直逛到晚上......”
小小算是听出点苗头：“是她早上出门穿的鞋不舒服，到中午就脚疼得吃不消了？”
“问题，确实出在早上穿出门的鞋上......却不是因为不舒服。”尤劲摇摇头，“直到吃晚饭时，她才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之所以在游乐场急着走人，是因为排着队人挤人时，有人把她鞋子上的一个logo踩掉了。”
“Logo？”
“是，本来穿的鞋，两边后帮处各钉有一个铜质的logo......她说，右脚那个被踩掉以后，从后面看过去，两只鞋就不一样了。”
“就是说，那天她被踩了一脚以后，穿的两只鞋就成了......一只有logo，一只没logo。她发现到这点以后，就不肯继续穿着这双鞋在游乐场里转了？”小小不太理解地挠挠头，“那么，她把左边那只的logo也抠掉，不就好了？”
“我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尤劲笑了出来，“可人家说，已经在游乐场里趁我不注意时试过......就是抠不下来。”
言罢，看着小小似懂非懂的样子，尤劲淡淡问道：“第二个例子，要听么。”
小小耸耸肩膀：“听着满好玩的，说吧。”
“还是上一度，08年春节前两天，彩赞举办的合作商答谢会，到了包括我在内的一班干部依次向商户致辞的环节......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应该压轴上台的李总，人找不到了。”
“这又是哪里的logo掉了？”
“这次不关logo......”
“那人呢？”
“我刚想打她电话，忽然收到她一条短信，里面交代了我两件事......第一，设法告知当时正在致辞、一个叫蔡浩宇的人，让他再多讲个十几二十分钟拖点时间；第二，她给了我一个衬衫的品牌、型号和尺码，让我即刻到寰港一楼的专卖店买来，再送到会场的女士洗手间门口。”
“意思是，她发觉当时穿的衬衫出了问题，就不愿意继续穿着它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然后，她一个人躲到洗手间里遥控指挥，一边安排别人拖延出场的时间，一边打发你去重新买一件新的回来？”
“正是。”尤劲回忆起那天被女孩催得心急火燎的二十分钟，无奈失笑，“衬衫买回来，再送到她手里以后，我就等在洗手间门口......等她出来，把那件换下来的衬衣交给我时，我看得真想骂娘。”
“为什么？”
“我以为，原来那件衬衫肯定是出了很大的毛病，她才会在当天那个重要场合作怪......搞了半天，就是领口处，沾了两点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红茶渍！”
小小亦听得好笑：“大概，也只有她自己拿化妆镜照着，才看得出来。”
“就是这样。”尤劲点头间，收起了笑谈往事的轻松，“所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么？”
“纠结？作？”
“是有点纠结、有点作，但我要说的，是具体的一点......她在任何时候，都容不得自己的着装配饰有一丁点瑕疵。”
小小撇撇嘴：“我印象里，她不是特别讲究着装......一起出去玩，她有时候都没小雅出挑......”
“她不太讲究的，是品牌档次。日常穿的休闲运动鞋服，排除太地摊的牌子，只要她觉得好看，都可以。但是，不管一件衣服或者一样配饰的价格是多少，穿在路上时，只要搞出一点瑕疵，她都会觉得像是穿反了一样没法见人，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问题。”
小小听得云里雾里：“我好像......了解她一点了......”
尤劲则将扯远的话头拉了回来：“你觉得，在你光荣牺牲的首度人生，一直活到三十几岁依然精致光鲜的她，会在穿着牛仔短裤运动鞋的时候，还裹着肉色连裤丝袜么？”
小小被气笑了：“我觉得，这种火车站附近才见得到的穿法，她肯定是在我光荣牺牲之前，早已经自我纠错了。”
尤劲点点头：“一只鞋子的logo掉了、或是领口有两点咖啡，遇上这种小瑕疵都要大动干戈立时解决的人......她如果真是从2018年回来的，一睁眼，猛发觉自己身上是一种远比瑕疵更扎眼的火车站穿法，会不作纠正么？”
“别说只是脱掉一条袜子......如果从上到下都很扎眼，她大概会先去重新买一身换上，再出来见人。”
尤劲一摊手：“所以，也只有真正17岁、审美见识仅仅就停留在1999年的她，才会直到刚刚，还没把那双丝袜脱掉。”
“总之，照你的判断......”小小挠挠头：“半小时前，在我们回到今天下午的第一时间，如果她也是刚刚从2018年回溯过来的状态......就一定会先在洗手间把那条丝袜脱掉，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以她的习性，这是百分之一百的必然反应。”
“会不会......她看看已经这么穿着献了半天丑了，也不必当场纠正......”
“绝不可能。”尤劲的结论，斩钉截铁，“上一次的第一个照面，她已经脱了。”
其实，早在经过上回被李凝思设计，让她从影院VIP厅拉回到生蚝吧的那度回溯之后，尤劲就在接下来几天的胡思乱想中，偶然想通了这个放在当时无甚意义的问题......
上度重回到那场同学会的走廊上，“重逢”之初，她腿上没有那条初始剧情中穿着的丝袜，绝非是因为她所说的“弄湿了”......
真相必然是：那度成功回溯后的女孩，于第一时间，就忍不了自己身上那条以未来眼光看来扎眼无比的丝袜，当场便在洗手间内脱了。
这种行为习惯，尤劲敢于称之为必然，源自他陪伴李凝思数年得来的深度了解。
所以，她眼前只要还穿着丝袜，就肯定不具有回溯意识。
这条听起来极其滑稽的逻辑等式，尤劲确认绝不会错。
此刻，小小听得还有些混乱：“上一次的第一个照面......脱了？”
“说的是，我们上一次回到今天，当时在走廊上，我和她的第一个照面......她的腿上，已经没有丝袜了。”
小小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三番两次的，次次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人家的腿上？”
其实，女孩从上到下的所有细节，尤劲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这调侃，眼前也没有辩白的必要。
他开始摇头苦笑：“偏偏，今次的第一个照面，我就没注意这点......否则，刚刚进包厢前，我也不会错估她的意识状态，更不会搞出后面那些把人直接吓跑的动作。”
半小时前，直接堵在女士洗手间门帘前的尤劲，于第一眼见到李凝思时，是近距离的面对面。
那种距离下，尤劲光顾着观察女孩脸上的反应都来不及，无暇再低头通过“穿没穿丝袜”来判断局势。
何况，沈老板曾信誓旦旦说过，回溯后的李凝思，至少会拥有上度制造回溯至此的意识。
所以，重逢后的李凝思，也许仅仅是99年的李凝思......这一可能，本来不在尤劲的排查范围。
洗手间门口，近在咫尺的首个照面，李凝思从排斥到扭头离身的一串反应，令得尤劲呆立原处徒生伤悲，也没再回头去看她身上的其它细节。
等回到包厢内，和李凝思的一番纠缠中，尤劲的目光倒是多次覆盖到女孩的腿上......
问题是，包厢中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她腿上有没有肉色丝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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