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故事

        “你这几天，翻来覆去叨念什么股市、什么股市......”
“什么？什么股市？”
尤荣当然露出了“你还装什么装”的不屑表情：“什么股市不要问我，问你自己。”
说话间，电梯门已打开在24楼，楼道中那凉凉的通风，吹得尤劲忽然清醒到：老爷子，是把我默念的“什么故事”，听作了“什么股市”......
只是，无论“故事”还是“股市”，尤劲都不想在这个钟点与尤荣交流。
他索性一低头：“是，我是想进股市，又搞不懂怎么玩，就整天叨念什么股市......”
尤荣冷哼一声：“搞不懂还......”
“不玩了！”尤劲忽然作出个高风亮节的摊手动作，“既然被你看出来，我不玩了！”
尤荣一愣，本想住口，怎奈说教心瘾刚刚上来，实在刹不住：“我跟你说，尤劲，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人会栽跟头，往往就是因为你这种贪念......”
“说了，我不玩了呀！现在没贪念了呀！”
“你今天说不玩......明天呢？后天呢？这贪念，不是说没就没的，是要从思想上去......”
“爸，爸......”尤劲听不下去，“我思想上再怎么贪，工资卡还在妈那里......别说明天后天，我哪怕下一分钟就想玩，也没钱玩，是吧？”
从一开始做生意，尤劲即办了张所谓的“工资卡”交在倪小芬手里。
直到如今，尤劲每月都会让财务往里打个一两万，且每周都会向倪小芬“索要”几百块的生活费，来装得像个正常的上班族。
不过，尤荣并不理会尤劲“没钱玩”，坚持要说教下去：“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你思想深处......”
“爸......你听我说......”尤劲很清楚，绝对不能让尤荣在“思想”上展开，“你儿子，就是一个肤浅的中专生，只有思维，没有思想。什么思想深处的问题，是你这种有信仰、有抱负、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才配谈论的东西......我呢，什么都没有，就是具行尸走肉，不值得你挽救。”
眼看儿子用着温良谦恭的态度，自认“行尸走肉”，尤荣着实被呛住了。
尤荣历来的惯用套路，是将儿子一层层、一步步地贬到一无是处......现在尤劲一步到位，直接将自己贬到无法再贬的境地......
这让尤荣的一肚子教条，完全无法套用。
尤劲则维持着温良的表情，拍了拍尤荣：“半夜十二点多了，你想雕我这块朽木也不是时候......明天，不是有客人要来么，一早还要开车带你们去采购，睡觉去吧......”
将尤荣劝进门，尤劲回到自己那间房后，想想“什么故事”被听成“什么股市”，他不由哑然失笑。
这一笑，仅仅也就维持了数秒，一想到导致这个误会的根源，他真笑不出来。
时间过去了一周，尤劲依然没想通23日那天，到底是“什么故事”。
他清楚地记得，当天上午，李凝思从彩赞出发去往劲享前，还是一副准备依他安排的乖巧样子......为何到了中午，就变卦了呢？
当中这段时间，尤劲身在彩赞忙于年前收尾工作，做不出什么导致变故的事情......李凝思这边，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李凝思以“另有客人”为由，直接取消了晚上的“家访”......其毫无歉意的告知方式，令到尤劲基本可以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变故，而是女孩在与他置气。
明知是置气，翻来覆去怎么想，却想不出个中缘由......尤劲只盼着快点再见到李凝思，好当面问问“什么故事”。
进入2月，春节假期随之过去。
首个工作日大早，尤劲下楼刚刚将车发动，猛然想起车后厢里，还放着本打算在小年夜搬到李家的那箱海鲜.......
他赶紧下车打开后厢，将那泡沫箱搬往了垃圾桶。
把箱子往垃圾桶边的地上一放，都转身走了......他却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又回身用钥匙将封着泡沫箱的胶带一割，掀开了盖子......
这箱放了一周多的虾蟹贝壳，其间铺着保鲜的冰块自然早已化水，如此闷了近十天，在开箱瞬间即喷发出浓烈的变质腐臭，直熏得尤劲当场哇得一口吐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尤劲的车，缓缓停在了等在青果公园门口的李凝思面前。
拉开副驾门的第一眼，女孩仍能看出尤劲的状态很差。
“嘿，想说一声新年好......可看尤部长的的样子，显然不好。”一边给自己扣上安全带，李凝思一边这么絮叨。
“这还不是......”尤劲干笑着看向李凝思，“拜你所赐”四个字，却卡在了喉咙口。
去年，李凝思尤其偏向蔡浩宇的那段时期，曾频频对尤劲流露一种不知来由的嘲讽神色。
一度对此莫名其妙、且很是在意的尤劲，与蔡浩宇在圣诞档那一场撕破脸的冲突后，就再也没从女孩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
既已过去，尤劲没再细想深究。
然而，这新年里的第一个照面，李凝思呈上的，又是这隐隐的嘲讽之色。
尤劲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尽量随意地问了句：“小年夜，什么故事？”
“小年夜？怎么了？”
“说好让我去你家吃晚饭的......”
“啊呀，那天不是就跟你说了，要招待别人嘛！今天都年初八了，怎么还在纠结？”
这回应，真让尤劲不好质疑。
他总不能问：为什么那天跟我说的时候，你没有一点歉意？
故而，问题只能跳至下一条：“都说好的事，为什么又去找你爸帮忙了？”
“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
听出尤劲怨气不小，李凝思没继续打哈哈，而是淡淡给出一条尤劲听不懂的解释：“那天，看了一会你公司的流水......我由衷感到，你的钱，还是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较好。”
“什么叫......更重要的地方？”
“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你问我？”反问这句时，李凝思脸上的嘲讽，已然无以复加。
面对这副表情，尤劲连“当然是你最重要”这样的肉麻话，都讲不出口。
是劲享的流水账面，让李凝思看了心生不悦？
但是，尤劲怎么也想不出，那套账上能有什么触怒李凝思的地方。
从李凝思现在住的青果公园，到彩赞所在的锐华广场，车程很短。
车停地下车库，两人分别从两侧车门下车时，仍是一个面有嘲讽、一个满脸茫然。
进电梯前，李凝思忽然从包里拿出手机，貌似是读了一条短信后，淡淡冒出句：“顶替蔡浩宇的人，到办公室了，好好相处。”
尤劲一愣：“几时招的？”
“昨天。”
“昨天？你昨晚十点多才落的地......人是在飞机上面试的？”
尤劲这质疑有些大声，见旁边一些同搭电梯的人看了过来，他便面露歉意地闭了嘴。
李凝思也不回答，连看都没朝尤劲看。
踏进办公大厅，自是一声接一声的“新年好”。
尤劲一边心不在焉地连连回应同事们的拜年，一边往自己工位走。
“哟，夜猫！”
一声招呼，让尤劲眉头一皱。
循声看去，打这声招呼的人，正坐在曾属于蔡浩宇的那个工位上。
“夜猫”这个绰号，本就没流传到彩赞过。就算出了彩赞，近几年也只有泰山这么叫尤劲。
尤劲这种对身边圈子相当挑剔的人，若要他在心中捋一遍平生所遇，除去其中绝大多数泛泛之交以外，余下称得上喜欢的人，肯定不如厌恶的人多。
对于那些被列入厌恶范畴的人，尤劲通常的应对是：你不惹我，我不惹你......你若非要触我这霉头，我将不择手段、不分场合地让你比我难堪。
一般来讲，他再怎么得理不让，也不至无理取闹。
但是，于他心内可称厌恶的人当中，还有个别佼佼者，能令他踩破“不无理取闹”的底线。
比如堂兄尤强，比如老同学姜耀琦......对于这几位“佼佼者”，尤劲谨希望永远不要再见。
这些人身上所散发的显性特征，实在令他太过厌恶。
以至于只要一见面，哪怕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尤劲都恨不得先上去扇几巴掌，以缓解难以抑制的恶感。
此时，坐在蔡浩宇工位上嘴里喊着“夜猫”的，正是姜耀琦。
一对上视线，尤劲的思路就宕机了三五秒。
同时，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机器人似的回应：“哟，丧狗！”
事后回想为何用“丧狗”来回应“夜猫”，尤劲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两个字......也许是早年港片看得多了？
就坐旁边的田源，用着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左右顾盼了尤劲与姜耀琦好几个来回。
十几分钟前，自称“新任部长”的姜耀琦，正是被田源指引到了现在坐着的工位。
田源的几轮恭维话，很快博得了姜耀琦的亲近，且在攀谈中得知“新任部长”与李凝思、尤劲是老同学。
此时再看尤部长与“新任部长”的首个照面......这，算什么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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