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举手

        举完例子，尤劲看向了被举例的对象：“张天硕，如果你这个月、也就是9月的新开商户，在10月的产出，真的只实现了考核要求的80%......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所有产品经理，这会只有张天硕知道这80%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傻，明白自己在此时不该表现出事先知晓的样子：“不知道......”
见张天硕意料之中地装了糊涂，尤劲会心一笑，接着讲出了令所有人都脸色一变的话：“这意味着，你10月份的佣金也只能拿到80%。”
紧跟着，在众人还没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尤劲直接继续道：“我举的这个例子，适用于招商部的所有产品经理，接下来每人每月的总佣金，都将按照上月新开商户在本月的实际产出达成率发放。开始实行这道考核的时间，就是现在。”
尤劲的对面，立时一片哗然。
无人敢于直接向尤劲表达不满，但人群中几乎每一位老产品经理，脸上都写着不满。
任由哗然声持续了一阵，尤劲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怎么，一个个都是好像佣金已经被打了折扣的苦主面孔，难道没一人想到如果达成率超标，就能够提升原有的佣金？”
昨日与张天硕的午餐中，除了安抚和打预防针，尤劲还给张天硕安排了双簧任务。
此时到了预想中的关口，张天硕便按着事先的安排扮演起出头鸟：“尤部长，我们现在每月的佣金，是曾经付出的的努力所换来。我们不求额外提升，但你要以其它理由克扣，也让人很难接受。”
这话，立时得到了“是啊”、“对啊”的一片响应。
尤劲沉下脸望向跟自己“叫板”的张天硕：“曾经付出过努力，现在就可以躺着吃老本了？你到退休年龄了？”
张天硕有点怵于尤劲的不善神色，却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不管怎样，拿眼下的考核，去左右我们本来应得的佣金，总归不合理。”
“不合理......你们当中已经开始懈怠的那部分人，拿着几倍于新人的收入，就合理了？”
张天硕讪笑：“我们拿得多，的确是赶得早、赶得巧，这也算是我们的幸运......可尤部长，即便我们现在收入高有运气成份，你也不能强行剥夺我们的运气吧？”
“运气？公司的名称中是有个彩字，但并不是博彩公司。”尤劲冷笑，“知道能有现在这份工作是运气，不是更应该全心投入地珍惜么？”
“我们没说不珍惜......”
“珍不珍惜，不是靠说，而是靠做的......照这里一半以上的人那种混法，我实在看不出对运气的感恩，更谈不上珍惜。”
张天硕依着剧本显出一副无话可说的神色，片刻后反问道：“那我再请教尤部长，你这十五万流水、或者两万毛利的考核标准，是怎么定出来的？”
“除去我主观的市场预测，这条基准线，也是有实际数据作为参考......我们今年入职的二十几位新同事中，有五人在6、7、8三月的新商户月均增长数据上，达到或超过了我刚才说的标准。”
“二十几人，当中才五人达标......尤部长，也就是讲，在你这个考核中，只有大概两成的人会受益，其余八成的人都是会吃亏的。”
张天硕的这番话，再次引发了一片共鸣。
这次，尤劲没有容得议论发酵：“谁有意见，现在直接跟我说，不要窃窃私语。”
有张天硕这个出头鸟在，倒没人再跳出来，场面很快安静。
“算术不错啊，脱口告诉我只有两成人会在考核中受益。”尤劲阴阳怪气地点了张天硕一句，而后猛然提高音量，“这二十几人，都是新人，有的是在6月刚入职的，我用这些新手都可能达到的目标数据来考核你们这班熟手，很苛刻么？！”
这时，有人小声嘀咕一句：“他们有的试用期还没过，为了被留下，当然拼了......”
“这句话谁说的？”
面对尤劲的冷声质问，无人应声。
尤劲其实知道是谁说的，却未点破。
只因后面的话，他是要甩给所有人：“新人为了被留下，该拼......老人，为了不被淘汰，一样也要拼。谁觉得自己不想拼的，举个手？”
环视一圈，尤劲的目光回到出头鸟脸上：“张天硕，你不想拼？”
这句，本不在剧本内......张天硕低头不语的反应，姑且符合尤劲的预想：“别不说话，不想拼就讲出来......做事、做朋友，都讲个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一出口，场面顿时肃静。
这四个字，重点不在“聚”，而在“散”。这个委婉的词放在这个关口，说白了就是：想拼就好好拼，不想拼就滚蛋。
尤劲让张天硕扮演出头鸟，自是想到今天宣布的内容定会引发不满。
借张天硕之口将众人的不满因素讲出来，尤劲可以盯着他一人驳斥，省得东一句西一句地回应。
何况，张天硕从明面上，与尤劲算是走得近的人。
选这样的人做出头鸟来打，尤劲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白：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考核势在必行，且不管是谁，都必须接受考核。
连张天硕这位业绩第一、并身背大客户专员这特殊任务的“近臣”，尤劲都说“好聚好散”了......其他人，自是都觉没什么好同尤劲再理论。
“考核的细则，我会用邮件形式发给每一位产品经理。其中大致的内容，就是我前面讲的......有谁不明白么？”
言罢，尤劲似笑非笑地将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视起来。
对面六十个人，一小半算是新人。这部分新人的神色中，基本都无甚抵触，有的甚至还在掩饰幸灾乐祸。
并非新人都有把握在考核中获益，实在是新人们天天看着大部分前辈混着日子拿着高薪，心中的不平感已暗藏许久。
尤劲看着数位新人碍于面子憋着不勾起嘴角的纠结样子，着实觉得好笑。
在即将开始的考核中，老人就算因懈怠而导致收入大减，减掉的部分也不是加到新人头上......但这劫富却不济贫的举措，照样会令到贫者愉悦。
所谓仇富，大致如是。
不过，即便这部分仇富者此时定会站在支持考核的立场，尤劲也因为对这种“仇富”心态本身的鄙夷，而不屑利用。
“也别说我独断专行，现在，对于我讲的考核机制，大家是支持或是反对的，都表个态......反对考核的，举手。”
说这话时，尤劲似在措辞上避免“独断专行”，可他环顾众人的冷然表情，分明就是在讲：反对尤部长我的，举手。
平心而论，尤劲若让支持者举手，就算是那部分幸灾乐祸的仇富者，也大多会因不愿得罪身边的“受害者”，而放弃表明支持态度。
偏偏，尤劲用着抓内鬼的表情让反对者举手......按着尤部长今日的话头，谁要是跳出来反对，下一步便是“好聚好散”。
因而，尤劲环视了好几遍，产品经理们也纷纷小幅左顾右盼身边......整整一分来钟，终究没有一只手从人丛中举起。
这结果，完全符合尤劲的预料。
他一勾嘴角：“没人反对......那有人投弃权票么？”
现在这场面，特地亮出弃权态度，实在跟表示反对差别不大......纵是有人开始在心里骂娘，仍是没人跳出来。
表面上无人“反对”、且无人“弃权”，尤劲当然不会再征询“有谁支持”。
“全员都支持，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尤劲咯咯笑了起来，“看来，就算是已经开始懈怠的同事，照样怀着一颗拼搏的心......是不是？”
没人应声，尤劲用了个升调的“嗯”，算是重新追问一遍。
无论多抵触，总不可能回答：“不是，我没有拼搏的心，我就要懈怠下去。”
于是，人群中稀稀拉拉地响起了一片“是”。
一直留着条缝的总经理室门，这会悄悄地完全合上......是因尤劲这番假民主的套路，让李凝思听得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推出考核的初衷，毕竟还是期望懈怠的那部分人重新动起来，耍弄套路半天的尤劲，自不是为了弄得产品经理们无可奈何。
意思已然表达得够清楚，“民意”亦被扭曲到完全符合需要，尤劲终于换上恳切的表情：“不是我看着大家过于轻松而不顺眼，实在是市场的发展情况容不得我们松懈。彩赞的现在的环境和收入，完全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用心对待这份工作......”
就在这时，小朱举起了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见尤劲点头，小朱便沉声道：“尤部长，你让我们用心对待彩赞，没问题......可是，彩赞如果用鸟尽弓藏的态度对待我们老员工，又叫我们怎么用心相待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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