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NEXT WORLD

被无数只猫聚集着的宅邸散发出强烈的腥味。墙壁和柱子也被抓得遍体鳞伤，简直就像废屋一样。身为屋主的老婆婆在屋中咳个不停。因为坐在摇椅上，所以在激烈地摇晃。猫们隔着一定的距离，将她团团围住。她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着猫们叹了口气。她想跟猫搭话，但声带完全动不起来。紧接着，机器响起一声巨响，茶色的块状物同时哗啦哗啦地倒进几个空盘子里。猫们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只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宅邸中回响。在这副光景中，「猎猫族的族长哟……」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老婆婆的耳中。第一次有自己以外的人来到此处。老婆婆吓了一跳，又呛了一声，剧烈摇晃起来。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一直等待着。而她察觉这一天终于到来。来访者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我，也许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老婆婆倒吸了一口气。呼吸仿佛就这样停止了。她用白浊的眼睛看向女孩，女孩看起来就像旧的电子数据一样歪斜着。「在五十年前发生的那场令人心痛的事故之后，你一直在寻找一个不知能否再见到的人，对吧？」老婆婆颤抖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明明是那样想死的人生，却拖拖拉拉地活到了现在。这完全是因为她说的话，老婆婆在遥远的记忆中搜寻着。老婆婆度过了过于寂寞的人生。悬崖崩塌，两个人掉入海中。虽然被海浪推来推去，但她还是拼命从海面上探出头来，开口说话。我还会再去见你的，活下去吧。那是豁出性命作出的约定。所以老婆婆才活了下来。因为相信她的话。相信总有一天能再次相见。但这太过荒唐无稽，有时甚至想忘掉这一切去死。但是，老婆婆还是相信了。试着活过了漫长的时间。即使老了，也相信着遥远的约定，活下去，继续等待着。和猫一起孤独地活着。「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人生痛苦度之类的数值来表示活着的痛苦程度。不过，这个世界已经很适合你这样的精神弱者了」的确如此。但老婆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虽然周围的世界发生了巨变，但自己的本质却完全没有改变。对老婆婆来说，五十年意味着三倍的一百五十年，迄今为止，这一百五十年从来没有被缩短过。「听说住在这里的，原来是一位自称猫之族长的女性，对吧」那位女性死后，老婆婆继承了她的家，为了不给附近的人添麻烦对猫进行教育，每当有猫要被安乐死的时候，她就会把猫接回来养。「但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一只猫愿意亲近你。所以你才自称是猎猫族族长，是这样吧？」老婆婆又颤抖着点了点头。然而，创造出这个词的不是别人。是她。「然后又拍了猫的视频，把对这个世界的埋怨和生活的建议剪辑成台词，从这里发出来」这是在那天，被老婆婆说「那可不行」的否决了的提议。「你还将现在风靡在流行音乐排行榜的爵士乐极端化，创作出被称为爵士乐核心的音乐。你不断编写着这些音乐，是因为存在你希望能听到它们的人吧？」没错。这些音乐，都是为了让她听到，赌上自己的人生编写出来的。自己总是否定对方，让对方保持沉默。不管她说什么，都完全不会进入自己的耳中。但那天，她的话第一次传达到自己的耳中。甚至到了让自己哭泣的程度。但是，自己太乖僻太软弱，只会说出否定她的话。即使再次见面也会如此。但是，也许只有音乐与别的什么不同。说不定这音乐会亲切地传入她的耳中。所以，从那天开始，她把自己对她的很多感情都藏在里面，不断地作曲。第一首曲子，是从那天在眼前诞生的旋律中完成的。这样回想着，老婆婆几乎垂下的眼睛眯得更细了。「第一次听的时候，感觉心脏被老鹰抓住了一般，但在激烈中也存在着温柔，就像被谁抱着一样，心里暖暖的」虽然眼睛干涩，但泪腺似乎要挤出眼泪。「也许，看到了世界外侧的人就是我吧。也许，你五十年前诀别的重要同伴就是我吧。你就是为了知道这个，才寻找到现在的吧？所以，虽然你比谁都明白人生的不讲理，但却活到了今天吧？」老婆婆想说些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虽然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有着存在于世界外侧的记忆。就像你说的，对水池中的海豚来说的外侧一样。这一定就是你追寻着的世界的形态，灵魂的构造，也就是真理」老婆婆停止了摇晃。完全静止不动。「我知道了这些，回到了这里。为了向你传达这些。一定是这样。虽然只是可能……能请你听我说说吗？猎猫族的族长哟」女孩摇了摇头，「不，十郎丸小姐」她改口道。「…………」老婆婆再次将力量聚集到身体，深深地呼吸起来。非问不可。必须确认。老婆婆用尽力气，活动喉头的肌肉，试着把呼吸变成声音。「时……」好久没说话了。老婆婆皱起了眉头，一副苦闷的表情。「时椿……吗……」虽然几乎发不出声音，但总算说了出来。女孩自信地点了点头，因为太高兴了，在老婆婆的脚下没有声音地，轻快地移动着。「是的，我是来说重要的事的，是世界外侧的事。因为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会找我的吧」终于见面了吗。但是，已经累了。老婆婆筋疲力尽地垂下了头。「对不起，我来晚了」女孩把手搭在了老婆婆皮包骨头的手上。老婆婆正在吐血，好像快没有时间了。必须快点告诉她。「请听我说。我看到的世界是……」但是，「明天……」老婆婆打断了她的声音，拼命编织起声音。「明天？」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吗？女孩疑惑地反问道。「明天……你要带我去哪里呢……？」说着，老婆婆颤抖着嘴角。那，应该是笑吧。那是得到回报的表情。女孩子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这位女性在成为老婆婆之前，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不是为了了解世界的外侧。老婆婆已经对世界的形态，灵魂的构造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了。老婆婆只是，只是想再一次，和带她出去的，最爱的朋友重逢。然后，想继续那幸福的日常。仅此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女孩子转念一想。必须实现老婆婆的愿望。这才是对她遵守如此漫长约定的诚意。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相信女孩子的存在。「好吧。明天我们去哪儿呢」女孩子抬起头来开始思考，老婆婆似乎就此满足了。带着幸福的笑容，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剩下的猫们吃完了饭，依旧与老婆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开始梳理起自己的毛。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