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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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孟言在办公室里和聂之衡玩起了躲猫猫。放在墙角的盆栽、柜子里的文件、桌上的键盘鼠标……这些东西在他手里全都得到了巧妙的运用, 不断给聂之衡制造着麻烦。

    他谨慎地使用着体力,尽可能避免大幅度的动作和剧烈的运动,只是不断在狭小的空间内闪躲避让。

    可即便如此,他的体能也在被迅速消耗着, 避退、扭身、闪躲,每一个动作都比先前耗费更多的力气。

    有好几次,斧刃就擦着他的胳膊或是腰身过去, 但凡是他少躲了半厘米,就得血溅当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孟言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聂之衡的动作也开始慢了下来。

    地板上漫起一片水洼。

    三楼也不再安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聂之衡喘了几口粗气, 手臂的肌肉猛地暴起,他举起消防斧,猛地朝周孟言砍了过去。

    偏偏此时,汗水流进了周孟言的眼眶,他的眼睛一阵刺痛,泪腺不受控制得分泌眼泪来抵御刺激,视线模糊了一刹。

    大脑失去了准确的视觉信号,无法及时做出判断。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凭借声音与直觉侧身翻躲。

    运气不错,他躲过了, 斧刃擦着他耳廓劈进了实木的办公桌里。

    雷霆一击落了空, 聂之衡手臂酸软, 竟然没能将斧头拔出裂隙。周孟言看准机会,一把握住斧柄,抬腿重重踹向聂之衡的膝窝。

    聂之衡砰一声摔倒在地,一时不能爬起。

    周孟言趁机拔出斧头,看也不看就扔到了窗外,噗通一声,斧头沉入水中,徒留阵阵涟漪。

    “这样才公平。”他随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此时,水位堪堪没过了他的脚踝,还在不断上涨。

    聂之衡扶着桌沿站了起来,喘息了两秒钟,他突然握紧拳头朝他面门打去。周孟言侧头避开,用手臂格挡他的拳头,劈手朝他的太阳穴砍去。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缠斗在一起,正僵持时,聂之衡忽而抬膝朝他受伤的肋下撞去。周孟言没能躲开,挨了他一下,但很快用手肘勾住他的膝弯重重往上一抬,将他掀翻在了桌上,趁他失去行动能力,立即用前臂扼住他的咽喉。

    聂之衡不肯认输,随手抓起桌上的摆件砸向周孟言的后脑勺。

    那可是一匹铜马,分量不轻,周孟言不得不闪避,聂之衡掰住他的手臂将他推开,终于脱困。

    周孟言忍不住道:“聂老板那么大本事,干什么不好,偏偏要走这条路。”

    “你年纪轻轻,做什么不行,偏要自寻死路?”聂之衡毕竟上了年纪,虽然注重锻炼,可心脏怎么都比不上年轻人了。

    周孟言擦了擦唇角的血丝:“那要问你的好弟弟了,就知道用下流手段的孬种。”

    交锋以来的第一次,聂之衡眼中燃起了怒火。

    周孟言冷嘲道:“长兄如父,你把他带大,却没教他怎么做人,让他成了个自以为是的蠢东西……”

    话音未落,聂之衡就再也听不下去,一拳挥向他的面门。周孟言也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踢向他的小腹。

    如果说之前的争斗都是基于利益考量,那么现在两人都要血性许多。

    周孟言也一时忘记要节省体力的考虑,不再留有余力,拳拳着肉,不多时,双方都鼻青脸肿挂了彩。

    聂之衡被他打断了鼻梁,鲜血直流,他抹了抹脸:“轮不到你来对我弟弟评头论足。”

    “做了还怕人说?”周孟言感觉到伤口又再度撕裂,不断往外流血,然而剧烈的运动使他完全感觉不到体温的流失,双臂截住他的拳头,旋身将他掀翻在地。

    水已经到了大腿,聂之衡被他摁倒在地也就等于是被淹没在了水中,呼吸受阻,不由剧烈挣扎起来。

    周孟言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死死制住了他。

    没一会儿,聂之衡的动作就变得迟钝起来,渐渐的,他就不动弹了。

    周孟言踉跄了一下,慢慢从水里站了起来,思索再三,他还是将聂之衡从水里拉了起来,一摸鼻端,竟然已经没了呼吸。

    “妈的。”周孟言骂了句,摸索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便把绑在身上的围巾解下来反绑住了他的手,这才敷衍潦草地做了两个心脏复苏。

    也不知道是溺水的时间太短还是命不该绝,聂之衡吐了几口水,竟然又喘上气了。

    “聂老板,是死是活,就看你命好不好了。”周孟言说着,转身离开办公室——水位已到他的腰,再不上天台,他就该给聂之衡陪葬了。

    天台上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暴雨毫无遮拦地浇筑下来,人渺小得如同海中的一粒沙,根本无法与自然之力相抵抗。

    周孟言在出口的台阶上坐下,呼吸愈发粗重,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把他原本白色的衬衣染成了粉红。不止如此,他全身上下都有不少软组织损伤,红肿淤青不在少数,因为多次摔打,或许还有骨折。

    乍看之下似乎无性命之忧,但冷风吹着他湿透的身体,带走大量热量,他的体温在下降,他觉得喉咙胀痛,应当是开始发热了。

    只希望曾队长早一点过来支援,不然他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孟言苦笑着,心里却突然想起了钟采蓝:她还好吗?有没有平安到达松容?她一向都很理智,应该不会跑过来找他吧?

    分开没一会儿,他就有点想她了——这很奇怪,想她干什么,既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帮助,也没有办法让他马上见到她——但思绪就是不受控制,轻飘飘想去往她的身边。

    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但很奇妙的是,这种感觉居然不坏。

    真想见到她,真想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不呢?等杀人的偿了命,等犯罪的坐了牢,等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以后,他们应该就能在一起了吧。

    就让他自私一次吧。如果银月要怪,那就怪他吧。他愿意承受代价,但……真的忍不住了。

    只要想一想和她在一起的画面,他就由衷觉得欢喜,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自尊吗?他不要了,他愿意低头做她的俘虏。

    当然,如果她愿意让他保留一点点小小的自由,那就更好了。

    凄风苦雨之中,他悄悄弯起了唇角。

    远处,青山绿水不知何时被擦去了一层蒙版,逐渐清晰起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雨势在不知不觉中变小了。

    天台上的积水哗哗哗流向下方,形成一道天然的瀑布,隔着细细密密的雨帘,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在这个时候能过来的……是船?周孟言赶紧站了起来,小跑到了天台边眯起眼。

    果然,那是一只冲锋舟,上面似乎坐了两个人,都穿着橙红色的救援背心,他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两个红色的圆点。

    周孟言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自己,只好用力挥着手。

    小舟果然是冲着他来的,慢慢靠近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松口气的时候,背上的汗毛突然竖起,紧接着,一股大力撞到了他的后腰,将他重重推到了水中。

    尽管他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可本能却还是让他呛了几口水,肺部一阵难受。他想要挣扎,可聂之衡有样学样,也将自己的重量压迫在他身上,何况他是背后受袭,根本无从反抗。

    真是大意了。他心中苦笑起来,没想到聂之衡竟然搞欲擒故纵这一招,先假装昏迷让他放松警惕,随后伺机而动,一见到机会就毫不留情下了死手。

    能忍,够狠。他栽得半点不冤枉。

    只是,怎么甘心就这样认输?他奋力抬起头,口鼻短暂地离开了水面,他急促地呼吸着空气,氧气进入体内,唤醒了罢工的肌肉,他死死抓住了聂之衡的胳膊,然后奋力一搏,将他掀翻在地。

    聂之衡哪会坐以待毙,双手被捆,便用肩膀狠狠一顶。

    如此一来,两败俱伤。

    聂之衡摔在了水中,双手被绑,无力站起。而周孟言更糟,被他一撞,失去平衡跌出了天台,重重摔进了水里。

    他不断地往下沉。

    真奇怪,人之将死,不是应该感觉到身体变轻,灵魂挣脱肉体的束缚,脱壳而出吗?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这么重呢,好像四肢百骸都被灌了铅,水的浮力几近于无,要他沉到深渊才肯罢休。

    但是好不甘心啊。

    他还没追到钟采蓝呢。

    等等,说起钟采蓝……这不会是她给他安排的结局吧?

    这个现场,这个死法,她该不会是想致敬一下福尔摩斯吧?

    不不,不会,她那么喜欢他,怎么舍得他死呢?

    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她什么心事都喜欢藏起来,以后会有人耐心地去探索她的内心吗?会有人对她好吗?她能不能敞开心扉去爱一个人呢?

    如果没有了他,她会过得更好,还是更坏?

    真舍不得死啊。

    周孟言想着,忽而觉得身体变轻了,他似乎是在不断往上浮……这是真的死了?他略觉迷惘,难不成灵魂真的会上天?

    那等一等,让他再看她一眼!

    话说都是灵魂状态了为什么还要闭着眼?

    睁开!他命令自己。

    眼皮似有千钧重,他用尽全部的意志与力气,才撬开了一道缝,透过那一条刺眼的缝隙,他好像看到了钟采蓝的脸。

    她看上去狼狈极了,身上全都湿透,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颊上……她怎么了?落水了吗?不对,她、她怎么过来了?

    原本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她过来干什么?!

    他心急如焚,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彻底撑开了眼皮,雨珠打在他的脸上,像是被弹珠弹了额头。

    “你醒了?”她说着,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你没事吧?”

    周孟言用力眨了眨眼睛,怒从心头起:“你有病啊,你过来干嘛?”一边骂着,一边环抱住她,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他果真是被聂之衡推下了天台,现在所处的位置大约是办公楼前面的院子,水位大约有□□米高。钟采蓝把救生背心脱了一半下来穿在了他身上,两个人勉强浮在了水面上。

    不远处,曾队长正奋力划着冲锋舟试图靠近。

    “听着,”他把身上的背心脱下来穿回到她身上,“我现在带你游过去,你别紧张,一沉就完了。”

    钟采蓝想要反抗,被周孟言一巴掌打在脑袋上:“动什么动,穿着这个我不方便活动。放心吧,我就算残血了血条也比你厚。”

    钟采蓝:“……”她承认刚才拼了命游过来捞住他就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但是怎么都是她救了他,这是什么态度?

    周孟言帮她把背心穿好,不给她废话的机会,深吸一口气就扎进了水里,拉着她游向冲锋舟。

    这不是一段轻松的路程,别看距离不过二三十米,但水流急,可见度差,温度又低,要耗费的力气是在游泳馆里的无数倍。

    然而奇怪的是,周孟言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他多了无穷无尽的力气,活像是被t病毒改造过的生化人。

    他一路奋战,直到把钟采蓝推上小舟,才觉得精疲力竭,差一点扒不住船掉回水里。

    幸好曾队长搭了把手,把他拽了上去:“怎么样?”

    “聂之衡还在上面。”他瘫倒在舟上,气喘吁吁,“他应该带着东西,别让他毁了。”

    曾队长点了点头,水位不断上涨,即将逼近天台,他划动小舟,准备去接聂之衡下来。

    周孟言自觉仁至义尽,再也不管其他,只躺着平复剧烈的心跳。

    天空如同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压下来,有雨滴落进了眼睛里,难受极了,被污水浸泡过的衣服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他有置身臭水沟的错觉。

    一切都挺糟糕的。他想着,望了一眼钟采蓝。

    她对他微笑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了他嘴里。

    那是他昨天早上在一家小超市里买的,忘记是什么牌子了,买了一大盒,现在尝尝,好像还不错。

    周孟言半阖着眼,感觉到浓郁的巧克力化在了唇齿间,一路甜到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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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现在都很懂套路了23333

    好了,案子差不多就该结束了,没有别的案子和悬念了,就剩结尾啦~开心~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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