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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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126
凌晨3、4点是他们最后回到酒店的时间。
之所以如此模糊不定,是因为当时还清醒的人都没看时间,而看时间了的人又早已醉醺醺或困得意识模糊了。他们此时拼拼凑凑出一个大概时间点,只是为了应付教练和助教先生对他们坐在机场候机室里呵欠连天的状况的非难。
终于上飞机了之后,罗德里戈坐下没多久,便感到自己的脑袋不受控地垂下去,又感到一个人把自己的头揽到了他的肩上。他已经睁不开眼睛,当即睡死过去。
等他再醒来,意识不清地扭一下脑袋,才发现自己仍然靠在特奥身上。比利时人没有睡着,他面前的桌板上立着iPad,显示出一篇战术文章。
他赶紧直起身子,感激地说:“谢谢,特奥……唔,我们飞了多久了?”他说着点了下面前的屏幕,但特奥已经报给他答案:“快4个小时。”
那岂不意味着他靠着特奥睡了4个小时?!他手真的不会麻吗?……哎等等,特奥?特奥为什么会坐到他旁边来啊??
这时,特奥转脸,对他难掩调侃地笑了下,“谢谢你的关心,我手没事。”
罗德里戈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他妈是如何把那句话问出来的,尴尬得面颊烧红,“……那,那就好。”
“我说,你这酒量也敢乱喝啊……”特奥哂笑道。
“我没有!!”罗德里戈极力驳斥,“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真没喝两口。我只是很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郁卒了,“……哎,这一天假期算是浪费了。”
这一打岔,巴西人已遗忘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鬼知道为什么呢?也许只是琴多调了下安排,让本来坐这儿的Vini去了巴尔韦德旁边,蒂博对过。
特奥没有再应答,笑了下,视线越过他,看向舷窗外明亮得透彻的天空和洁白得纯粹的云。
——
马德里居然下雨了。
蒂博走下飞机的时候,一大滴雨点正正好好砸进了他的发间。他忍不住暗自咒骂了一句。这他妈可一点都不合理。这儿是马德里,不是伦敦,也不是蒂比兹。
这场意料之外的雨激起一片大呼小叫,蒂博快步跑进了航站楼,用外套袖子抹了把头发和脸,然后一边走向取行李的地方,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
无数条新消息拥挤在WhatsApp页面,群组的、好友的、保姆的、甚至是……他弟弟的。但唯独没有特奥的。那个置顶的聊天框毫无声息。他便又丝毫不意外地微微叹息,犹豫一下,点开了加埃坦(Gaetan)发来的信息。
“[中指][中指][中指]嘿,这么大的事,你个混蛋不告诉瓦莱丽(Valerie,妹妹)和老爸老妈也就算了,连我也瞒???我还以为我们俩够亲密了呢!!蒂博,你真不够意思”
皱一下眉的功夫,蒂博已经明白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眉头顿时皱得更紧。这家伙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久了?他真没告诉任何人?
他想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多未知里,他只知道加埃坦一定是极度确定才会这样“质问”他的。好歹是亲兄弟,他太了解他了。这下,他彻底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因为无论哪个选择都必然导向对面人更加确定“他和特奥‘在’谈恋爱”的结局。
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能瞒他们多久。
他向上拽一下背包肩带,单手打字:
“你不还是知道了?”
“你这么知道,那你应该知道我讨厌snitch(告密者)吧”
加埃坦迅速地连回数条:
“拜托,我他妈才不会当69(说唱圈一个snitch)”
“OK其实我只是想问”
“哥哥”
“我可以见见TL(特奥全名缩写)吗?”
“拜托了!!我保证我不会告诉谁、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我不是八卦,只是我女朋友喜欢他,想要合影”
“shit happens you know[微笑]”
“shit,你知道我不是说你男朋友是shit的意思”
“也许你们放假的时候?求你了哥[拜托][拜托]”
哈,无论如何,这有事喊“哥”,无事直呼名字的作风永远不变。蒂博想着,对着页面犹豫片刻。
如果是两天前,他会干脆地答应的。那时他仍然对延续恋情感到自信。但是此刻……此刻他无法对任何事感到自信了。
凌晨时,他在特奥查看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读过它了。前后误差恐怕不会超过1秒。瞬间,他焦躁地攥住了手机,等待任何一点回复。
任何一点。随便什么。“怎么会在你那里?”(最有可能)“为什么现在才还给我”(并非真相)“我知道”(最不可能)……什么都可以。总之让我知道你知道那是什么,让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要拿到它。
在他踱步的那两秒间,他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坐下来之后的那一秒,他又忍不住摁亮了刚暗下去的屏幕。
但他等来的却是毫无表情地直直走进来的特奥,和阿扎尔带着疑虑的问题:
“你留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他张嘴结舌地瞪过去。
那表情恐怕有些可怖。因为阿扎尔立马举手投降,“呃,是特奥让我看的——不不,我是说,他不太敢……算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就是那样。——你到底留了什么?”
“我恐怕这和你无关。”他极度不悦地咬牙切齿着说。
“哈哈。有趣。”阿扎尔假笑,“我本来还想不道德地当一回snitch,告诉你他是什么反应,看来我是——”
“他是什么反应?”他立刻问,又立刻放软声音,“艾登,请……”
阿扎尔佯装勉强地努努嘴巴,喉间挤出两声否定的哼声,叹口气,“我可得说,脸色不是很好看……看起来很伤心。”
刹那间,蒂博茫然失措了。“很伤心”?怎么会这样?他以为那是什么?
他还会想要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吗?
他张张嘴,喉咙发哽。
阿扎尔唉声叹气,同情又责备地瞅着他,摇摇头,“友情提示,永远别他妈再和特奥打哑谜了。你难道不知道情侣之间有多容易想太多吗?”
“……我现在知道了。”他扯了下嘴角,嗓音低沉,“多么谢谢你。”
“嘿!我好心好意,你居然还嘲讽我?!”阿扎尔气急败坏地说:“Fuck you dickhead......”
蒂博垂了下眼,见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再说吧。”他简单回复完弟弟,拎起了箱子。
——
雷蒙德平稳地,且应后座他老板的客户的需求,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开着车,在雨幕里看见了熟悉的绿荫。
总算到了。今天没被喇叭狂轰乱炸都得感谢马德里人的高素质。他暗暗松口气,正准备打转向灯,又听见后座的人礼貌地请求说:“请在这个路口停一会儿,好吗?”
“好的,没问题。”他无奈应道,打了转向灯,停靠到路边。
车里陷进压抑的寂静。雷蒙德解下安全带,稍微松松气,透过后视镜小心打量着英俊的金发比利时人的神情。他望着窗外,唇畔带笑,看起来很悠闲。
不过,他知道那只是看起来。
他已经作为助理为施特鲁特工作了许多年,载过德国人手下的数个客户,但他职业生涯迄今最感到压迫力的一天居然是和这个19岁小孩儿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时候。TL微笑着,却远比不怎么笑的TK要可怕。那个刚刚应聘成为施特鲁特的助理时的雷蒙德可绝不会预料到这个。
Shit,太煎熬了。他不自在地看向左边,看向前方,又看向右边,最后居然忍不住问起莱特姆:“你想要听点什么吗?喝点什么?”
莱特姆转了点脸,笑着,“不用,谢谢。”他顿了一下,完全面朝他,“雷蒙德?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全名是什么?”
“呃?”他迟疑一下,说:“是RC. Raymond——”
“钱德勒(Chandler)?”莱特姆挑眉,终于动了下身子。
雷蒙德顿时轻松许多,哈哈笑了起来,“噢,不是。不过,差不多。是卡佛(Carver)。”(都是著名作家)
“真是个好姓氏。所以你是英国人吗?”
“是的……”他望见莱特姆拿起一旁的背包,连忙按了下按键,解锁车门。“你需要我帮忙拿行李吗?”
“谢谢,但我可以自己来。”
“好的……”
特奥扯上外套的兜帽,推开门,冒雨去了后备箱拿出行李箱,又走到副驾驶旁的车窗处,弯下腰看着助理,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今天非常谢谢你,RC. 顺便一说,我无意冒犯,但我更喜欢另一个雷蒙德。”
车中又响起了英国人爽朗的笑声。“诚实地说,我也是!马洛(钱德勒的许多侦探小说的主人公)是个真正的硬汉。”
伴随着笑声,特奥道了别,直起身。向那幢他阔别已久的房子走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个RC的《漫长的告别》中一个著名的句子:
“To say goodbye is to die a little.”(每说一次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那么,他应该能活很久吧?毕竟几乎每一声“再见”都并非出自他口。
然而,他对此全无意见,真的。毕竟,他是任由蒂博领着走进这段关系的,那么,现在由他说出“再见”岂不合情合理?
这样逆来顺受似乎并非他的做风。可是,一直以来,这趟情感的旅程始终由弗拉芒人掌握着此行的方向。如今他的导航员想用不动声色的绅士的方式宣告它的终止,他没理由像个弄丢玩具的孩子般胡闹,搞得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样,他们至少还能维持一份朋友间、双料队友间的体面和交情。这么多年,他早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
只是,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再见”呢?他在蒂博那儿可是留了不少东西,全部理出来恐怕要点功夫吧。但是他很快又记起来,蒂博有家政人员帮忙打扫来着。那么就要不了多久了。恐怕他一推开门,一个大箱子便会出现在他面前,上书:“Au revoir”。这个主意如何?他自认为挺幽默。
想着,他的脚步越迈越大,像是迫不及待了。
而这时,他的门卫把他喊住了:
“噢,特奥先生!你可终于回来了?请先别着急走。我有东西给你。”
特奥依言停步,雨太大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一层,他只好进了门亭躲雨,不耐又困惑地看着门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信封,而后递过来,说着:“喏,这里有封你的信,已经放了好几天了……”
信??这什么年代了,谁这么老土?
他诧异地接过来,翻看两眼。表面并没有字。他又用手指摩挲两下,触到了一条细细的、硬质的、链子似的东西。再摸,便是一个圆圆的、钱币大小的……
像是,那条项链……
心脏猛地一跳,特奥如遭雷击地立在原地。他恍然大悟、又顿觉痛苦的愧疚和自责海啸般顷刻间淹没了他,令他一瞬极其眩晕,又极其想要流泪。他咬住嘴巴里的软肉,声音艰涩,“……谢谢你。”
不等门卫回完话,他护着信封,转身就走进雨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向屋子狂奔了起来,推门而入,跪在门廊里。
顾不上滴水的衣服、生疼的膝盖和背后大敞的门,他直接拆起了信,急躁却又小心翼翼地撕开密封的口,捏着它向手心晃了两下。
是的!是那条项链!
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漫起来,他却见到还有一个东西从信封里掉了出来,在空气里飘荡摇动,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落向地板。
那是……一张纸。
横格纹,折得妥帖齐整,墨水在纸背洇出点点黑印。
一时间,他盯着那张纸,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他慢慢伸出手,碰到了纸张的边角,捏起来,展开了它。
像是一张稿纸,乱乱地写着一堆或大或小的字词句,有些打了勾、有些画圈、有些干干净净。
他想看,但是字在他眼前不断地晃动、晃动,成了黑乎乎的一团乱麻。
该死的我一口酒都没喝啊?!他咒骂了一句,晃晃脑袋,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正不断地颤抖着。他赶紧把纸放下,摆在地板上,睁大眼睛去看。
第一眼,他看见了一个写得很大很大的、画着圈的词:
“Babe”
他立刻心惊胆战,咽口口水,眨一下眼睛,注意到它旁边还有三行小字:
“FUCK! FUCK! FUCK! really fucked up this time
“OK NOT YET
“;)shit who is that teen”
(操!这回真完蛋了
OK还没有
;)他妈的这个青少年是谁)
这……这是什么意思?
特奥不由愣了一会。三行字,每个词他都认识,可连起来他却一点都看不明白。
他暂且按下不解,往下接着看起来。
很近的地方,是另两个也画圈了的词,“bae”和“baby”。旁边倒没有附上什么话。再往下,依然画圈,是“love”,这次有附言:
“omfg can anyone believe he called me this before I do bloody hell”
(苍天呐有人能相信吗他先喊了我这个我日)
……等等,什么东西?这个纯情青少年他妈的是谁啊??
要不是这笔迹确实是蒂博的,他才不信这是他会写出来的东西……
特奥情不自禁地想着,愣了一下,突然便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他赶紧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开始使劲在乱七八糟的纸面上专找起附有注解的那些词。
“little liar”(这个词也写得很大)
“sooooo true;)))) cannot stand this shit happening again!
“fine I can”
(太——对了;))))我再也不会容忍他骗我!
(好吧我可以忍)
特奥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但是等等,他什么时候骗过他这么多次了??夸大其词!
他轻哼了一声,暂且忍下,继续搜索起来。
然后,竟然是……shawty?!
“actually they are a good match, but of course I dare not call him that, lol”
(其实很搭配,但我当然不敢这么叫他咯,hhh)
特奥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生气,紧接着在角落里看见了一行写得很小很小的字:
“secretly called him that once. felt so bloody good xoxo”
(偷偷叫过他一回这个,好爽啊xoxo)
他立马生出一点好奇,往两边瞧瞧,找到了一个字号更小的称呼。他艰难地辨认着:
“K-I-T...kitty??!!”
……
他默默无言地瞪着这个恶心的词,心里痛骂着那个混蛋,最后却还是轻轻笑出了声,抚过纸面。
他们之间,居然有这么多称呼么?
千奇百怪,永远喊不完的称呼……
而他居然记录下了每一个。
特奥慢慢呼了口气,他脑子乱糟糟的,什么样的感情都有一点:快乐、羞赧、好笑、愧疚、难过、难以置信……像是被打翻的调料盘,混乱得毫无章法。
他打开手机,点进WhatsApp置顶的聊天框,对着屏幕盯了半天,却始终对该如何将心情道出毫无头绪。最后,他只得放下手机,将这张也许是从什么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原样折叠,却又在这时发现它的背面还有几行字:
“To my friend, my love, my one and only Theo,
“This stupid, embarrassing, teenage-girl bullshit is noted down only because of you.
“you have my everlasting love
“DON’T say thank u”
(致我的友人,我的爱人,我唯一的特奥:
这个愚蠢的、让人尴尬的、青春期少女才会写的玩意儿只因为你而被记下
你拥有我永恒的爱意
别说谢谢你)
——
雨可真大呀。
特奥蹿进教堂的门时,不期然地如是想。他刚刚才变得干燥的衣服又被打湿了,在阴凉的教堂里贴住他的皮肤,却无法带来温暖,反令他愈发瑟瑟起来。
他抱了下手臂,在倒数第二排最靠外的位置坐下,仰望着祭坛后的耶稣受难像,半晌,才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而后双手合十,闭上眼,默然在心里道:
仁慈的天主,祢既全知全能,可能解答我的困惑?
祢既已将他抽离我的怀抱,叫我死了心,为何又再三将他送回,诱惑着我的爱火重燃?这是祢对虔诚者的嘉奖?抑或,祢只是故意设下陷阱,想要惩罚祢这品行不端、贪婪无道的信徒?
噢,请祢原谅我生性多疑,从不信尽善尽美的好事会降临在我身上,以致面对我最亲爱的爱人,也要时不时情不自禁地怀疑起他的感情,逼得他不得不一次次剖白自己赤诚的心,将它赤条条地摆在我的面前,叫我看个分明究竟,再拿来和我的爱称个轻重高低,好决定该要掏出多少自己来爱他。无私的爱情中竟有这等自私自我的爱人!我时常因此而为他而感到怜惜。
遑论,我自幼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我们既已认定那共同的梦想、永恒的荣耀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便注定我们必然要舍弃爱情,那短暂拥有它的时光已是祢慷慨的恩赐。不意如今我的心灵深处也滋生出欲望的毒蛇,引诱着我去偷尝伊甸园中的禁果。我成了天真得近乎愚蠢的孩子,只愿向祢不知满足地要求,却不愿舍弃一星半点。
我的多疑已是不该,如今又兼患了贪婪的恶疾,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信徒么?这又如何叫我不怀疑,这是祢对我的惩罚呢?
难道,祢当真如此仁慈,愿意将一切美好的事物给予这等不堪的人么?我何德何能呢?
疑惑终于完全地抛诸上帝之后,特奥睁开眼,正正对上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平和安详的面容。寒风袭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身体发起热来。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一个莫测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亦是你的福祉。①
——
蒂博感到自己盯了界面上端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他的心情早已从兴奋和紧张转成了麻木。
Fuuuuck!什么话能让那个小混蛋打那么久啊?他是不是在故意折磨他?!
他崩溃地揉了把头发,把手机一扔,向后猛地栽进沙发里。塞萨跳上来,优雅地踏着猫步,踩上他的胸。他仰着头,目光失焦,呆呆地摸起白猫的脑袋和下巴,忽然道:
“塞萨我的好男孩,你说,他是不是没有可能不答应……是不是?”
塞萨呼噜两声,睥睨他一眼,施舍了蠢主人一声喵叫。
“噢你也觉得是是吗?”蒂博笑出了声,嘉奖似的好好揉了一顿小猫。
但是这时,身侧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却又不啻10级地震,带来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感。
他于是立刻又弹起来。猫咪被吓了一跳,反抗着蹬了他一脚,敏捷地跳下去。蒂博却没有管他,一把抓起手机,睁大眼睛看向屏幕。
“Love...”
“抱歉”
“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必须承认,蒂博在这一刻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失望,甚至是一点愤怒。难道他的姿态放得还不够低吗?还需要他怎么证明他爱他啊?但是他却又立刻知道自己在无事生非。他清楚特奥的混乱纠结绝非因为他对他的爱的怀疑,而是若他们能仅因相爱而在一起,最开始便不必分开。
他深呼吸一下,使劲看了眼那两条信息,又一点点笑了出来。
上帝,他才注意到……那个称呼。
他感到自己好像有那么那么久没有听到特奥亲口喊他“love”了——好吧好吧,他知道实际上才不过半个月……可他是如此如此想念。想念每次感知他的爱意的瞬间。
那个小骗子嘴上可以一直骗他,但他的眼睛从不说谎。
没关系,没关系,宝贝,如果你仍然心有疑虑,那我们就谈谈吧。
但在此之前……
他缓缓地打字:“FaceTime?”
过了片刻。特奥回:“我想要面对面”
然后,也许感到语气有点生硬,他又立刻补发了一个鲨鱼笑脸的memoji过来。
这个表情让蒂博不住笑了好一会儿,轻敲屏幕:“如果我说我只想看看你呢?”
显示已读。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又是半晌等待。
显示新消息:“等我几分钟”
好吧。几分钟他当然能等。他于是又把塞萨捞进怀里揉着。但是过了两分钟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妈的几分钟究竟是多久啊?!
这个惊问刚刚在他心里浮现,特奥的FaceTime邀请就来了。他立刻点选接受,随即吃了一惊——他的眼前是好多关着狗的笼子,耳边是一声跟着一声的狗叫声,塞萨又被吓得溜掉了。
“呃……babe,你这是在哪里?”
像是……流浪狗收容中心?
他要养狗吗?
特奥从耳机听见他的声音,赶忙把手机举起来对准自己,歉意地笑了下,“嘿,我没注意到已经开始了。……我在收容所。”然后他转过手机,对准手指向的一只黑色的博美|幼犬,一边说着:“看得到吗?就是这只。我想要领养它……”然后再次转回来,目光透露出兴奋,“是不是很可爱?”
蒂博忍俊不禁地看着,温声道:“是……”他压一点语调,暧昧模糊地说:“真可爱。”
特奥立马无言地瞪过来。
“怎么了?”他假作无知地问。
屏幕上显示出男孩嘴边的一丝苦笑。“你知道的。至少现在,别这样……”
“不会了。”他很快涩涩地说:“我保证。”
特奥移开视线,“这很好。”可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涩涩的,“对了,我得去填申请表了……”
“你想让我挂断么?”他轻声说。
“……那我只能把你装在口袋里了。”
“我不嫌弃。”
于是手机真的被讨厌的小混蛋放到了口袋里,蒂博只能听着他边低声吐槽边填着巨无事细的申请表,被志愿者反复确认领养意愿,叮嘱要打疫苗、驱虫、做绝育,预警会回访,然后签协议书,中途还给了无数份签名……才终于好不容易可以去领走小狗。
蒂博没有要求,但特奥主动又拿出了手机。
这只小博美大概一出生就被遗弃了,没有遭受过虐待,不怎么怕人。何况特奥现在的哄狗技术与第一次见到阿尔博那会儿的手忙脚乱相比,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他哄了几句,小狗就扑向了他,“呜呜”地蹭着他撒娇,令他快乐地笑了起来,单手抱起毛团,亲一下它,柔声道:“我们回去咯,lovely.”
镜头晃动模糊,却无损画面令人心动的美丽。
蒂博感到心跳加速,同时隐隐酸涩。噢天,他他妈的蠢极了!Literally!!他居然在羡慕一只狗!!
他强压着说:“它叫什么?”
“斯黛拉(Stella). ”特奥似乎没发现,笑着答道。
“女孩儿吗?真不错,阿尔博和贝蒂要有妹妹了。”
“对。”特奥摸摸博美的头,“A pretty girl, isn’t she(她是个漂亮姑娘,不是吗?)”
他说着,撑着伞大步跑进车子,把狗狗和手机一起放到副驾驶。于是蒂博又看不见他了。但特奥在发动汽车后说:“嘿,Thibu,抱歉……”
蒂博淡淡笑了下,知道他依然在为那句极其伤人的怒言道歉,也知道他已经明白他的举动背后的试探。可是,道歉也好、心领神会也罢,他不需要这些。这些只是因为那倒霉的见鬼的信息差。他只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努力笑了下,说:“Baby,我没事——是我漏了写吗?也别说抱歉,好吗?”
“好。不会了。我保证。”特奥犹豫了一下,“我们没事?”
“从来没有。”蒂博道。他看见快要到该去接安娜和尼克放学的时间了,便起身去了卧室,一边说:“我们只是需要……找条路。”
特奥一时间没说话,视频里只有对陌生环境感到不安的斯黛拉小声的呜咽声。然后,大概是遇到了红灯,驾驶员伸了一只手过来,安抚地揉了两下新家庭成员,又拿起手机。他看着他,抿了下唇,道:“但是我不知道需要多久。我们又能否找到……”
蒂博见到了那双翠绿眼睛里的忧伤与畏惧。他喉间一哽,好一会儿,才呢喃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就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吧。(Let’s see what’s about to happen next.)”
特奥看着他,半晌,点点头。喇叭声忽然传来。他连忙扔掉手机,踩了油门。而蒂博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大笑声,故意讨嫌。
结果,特奥真的很给他面子!!男孩再也没拿起过手机。无论他如何装模作样地恳求和道歉。
直到车程到了末尾,他的屏幕上才重新显示那张英俊的、含着隐隐得意的笑容的面庞。特奥说:
“Send my best wishes to Anna and Nick and all of them...Love.(代我为安娜和尼克和所有送去最好的祝福……Love.)”
然后,FaceTime被挂断了。
蒂博放下手机,摸了下自己扬起的嘴角。
窗外仍正下着大雨。马德里难得一见的奇景。
他突然想起了那场蒂比兹的大雨。伴随着敲击玻璃窗的雨点,他提出了人生中最他妈好和最他妈坏的请求。
也许,在这场大雨的节奏里,他也干了同样的事。也许,是更他妈好的;也许,恰恰相反……
他看了一会儿大雨,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给加埃坦发了条信息:
“可能夏歇期。”
※※※※※※※※※※※※※※※※※※※※
①引自史铁生《我与地坛》
本章长出新高度惹!!请问大家我写得清楚嘛
简言,提包用项链当饵,让特奥一定会拆信然后看到那张纸,他知道看到了特奥就不可能忍住不去读他写了什么
所以,他之前那些暧昧的举动就是因为等啊等不到特奥的回复,想试探特奥究竟怎么想的
-
捏吗,fp我要鲨了你!!!这个见鬼的欧超,特奥怎么可能支持!!!
but fine,只要我在此之前就写完,一切就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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