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CH.123
齐达内脚步匆匆地走进更衣室，里面气氛不沉闷压抑，却也不战意高昂。
仍然，已经比他预想的更好。他重点关注了下中轴线球员的神色，心间更轻松了些。
他没有打断一边接受治疗，一边鼓舞着队友的拉莫斯，叫来姆赛伊迪，要了上半场的重要数据。
马竞的跑动距离数据高得令人难以置信，射门和射正次数也多于皇马。而皇马的控球率、解围、铲断、扑救和……失误次数则更多。
这是一个艰难的上半场。
开场不久，他便已意识到，排出442是个错误选择。一是因为球员对阵型的不熟悉，二是因为缺少正牌边锋的右路进攻几乎被废，导致左路独木难支，马竞极易进行针对性防守。
于是，场上几次出现阿扎尔深入肋部被多人包夹、约维奇跃起争顶被多人包夹……
最后，球权不得不被交出。
马竞的高位压迫一贯很出色，但今天仍然出乎意料。上一次马德里德比，他们踢得如一潭死水般平和友好，这次则截然相反。西蒙尼的球队也许极其想要这个冠军，也许只是极其想要赢过他们。
还好，队内经验丰富的球员很多，对于他们来说，一个被压制、甚至没有比分落后的半场实在不算什么。
现在，齐达内需要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变什么阵？第二，换谁？
他看着战术板，闭了下眼，耳边传来拉莫斯充满信念感的声音，思绪一瞬回到第31分钟。
那时，皇马队长倒地不起，右脚踝肿胀。米契奇初步判断是轻微扭伤。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问题，但确定的是，留在场上只会加重伤势。
齐达内不能承担球队的主力中卫和队长重伤的代价，当即决定换人。但是拉莫斯说服了他。
“老板，我不能下，纳乔和拉斐尔都踢不了我的位置，特奥伤刚好，不能踢这么长时间。如果特奥中场再上，我们下半场就可以踢三中卫。我绝对坚持得到中场，老板，我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他语速极快、声音压低地说，直视着他，目光充满信念感，又重复着说：“相信我，我没问题，我可以坚持。”
米契奇一言不发，给拉莫斯的右脚踝喷上更多氯乙烷，向齐达内投来不赞同的眼神。
法国主帅犹豫了一秒，他知道关于替补的那段，拉莫斯说得没错。他只能用特奥换他。米利唐没有跟队，巴西人现在已在法国体检，预计明天将官宣他转会PSG的消息。
但是，值得吗？
“我想要这个冠军。”拉莫斯正色说：“我们都想要。”
他于是终于下定决心，点了下头。“那就去吧。我相信你。”
上半场之后的时间，拉莫斯的表现并无太多异样，甚至依然在上下往返，创造进攻机会。
这就是皇马的队长，永不放弃的铁血队长。
齐达内沉吟片刻，走到拉莫斯身旁，还没问什么，西班牙人便道：“我没事。”
纳乔笑着拍了下他，“兄弟，还有我呢。”
“是，所以你不必强撑，塞尔吉奥，后面的比赛也很重要，也需要你。”齐达内说：“下半场如果你不能坚持，立刻说。”
见拉莫斯严肃地点头应下，齐达内走到中间，拉过战术板，将左侧标着“8”的磁铁拿下，在后防线中贴上33，再拿下7，换成27。罗德里戈和特奥见此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去热身。
齐达内扫了眼克罗斯和阿扎尔，他没时间现在就解释原因，所幸两人虽都皱了眉，但表现得接受。他又看过整个更衣室，所有人的面孔上都已是坚定的战意。
“下半场，我们变阵352，该如何做，大家练得已经足够多了。”他说：“马竞不可能踢整场高位压迫，一旦他们露出颓势，我们就要立刻撕开他们的防守……”
等他说完，他看了眼表，中场休息已经不剩几分钟。他最后环视着每个球员，语调铿锵：
“我相信，我们会赢。”
——
特奥在草皮上跑着，每踏出一步，都感到肌肉的发力是那样顺畅、轻松，毫无痛感。
他回身，举手向队长要球。稍微给大。但他迎上皮球，肩膀一顶，便轻巧让球滚落向脚面，然后踩住了它。
圆滚滚的、弹性十足，这触感再熟悉不过。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下，贴地抽了一脚，皮球像是一杆斯诺克，在丝绒般的绿草上笔直飞快地滑向前场。
卡塞米罗漏了一下，骗过身边的埃雷拉，让直塞球成功抵达终点——约维奇脚下。
特奥兴奋地握了下拳。不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瞬间，痛苦和伤病已经离他远去，而快乐和力量充盈着全身每个细胞。他向前奔跑几步，随时掐住马竞守转攻的路径。
约维奇一接球便又被希门尼斯从背后贴住了，但是这次，右路罗德里戈正高速奔来！
阿扎尔虽然技术出众，一过一条边路不在话下，但是毕竟不如巴西人年轻有冲劲，能更好地分散前场的对抗压力。罗德里戈是个完美符合现代足球需求和标准的边路爆点。且他速度快之余，传射技术也较Vini更不俗，是对约维奇的绝好补充。这是为何齐达内这样换人。
“传球！卢卡！传！！”齐达内立刻大声向约维奇喊。
现场声音淹没过法国人的呐喊，但约维奇记得主帅的耳提面命，眼睛瞄了下马竞左后卫洛迪的位置，迅速横敲出给巴西人。
罗德里戈直接一个灵气十足的脚后跟回敲卡瓦哈尔。
费利佩刚波动出来盯罗德里戈，此刻不由得犹豫了一秒是否过去防守西班牙人，而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刮过他背后。
巴尔韦德在中路狂飙突进，拿下卡瓦哈尔交来的皮球，立刻再给罗德里戈！
巴西小将斜插禁区，抡起右腿爆射！但皮球打在立柱外侧上，弹出禁区。希门尼斯赶紧抢在约维奇前控制住第二落点。
这一波皇马的右路强攻令整条马竞防线悚然一惊。西蒙尼在场边表情阴晴不定，向球员呼喊着“专注！”，陷入思考。
下半场，皇马的攻势逐渐打起来了。
他们不再仅被压制，而是主动往前走、压上去，反制过去。攻势的发起者变为中场球员，长传骤然增多，重心也由左路转到右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高位压迫几次被打穿。
这也正常。他的球员终究是人，是人就会体力耗尽、会精神疲惫、会出现纰漏。
但是，他不能给皇马太多机会。那会极度危险。
他看了眼时间，62分钟。
是时候换人了。
——
第65分钟，在巴尔韦德一次下底传中被费利佩用腿挡出边线后，因疲惫而有些注意力松懈的马竞中场埃雷拉被比托洛换下。
而后，卡瓦哈尔掷出边线球。比赛重新开始。
约维奇头球摆渡，把球传给罗德里戈，但在洛迪的逼迫下，巴西小将很快失掉球权。
有得必有失。齐达内想，罗德里戈的小范围控球技术和盘带过人的确不如艾登。
但年轻的巴西人不气不馁，当即就地反抢，战局转入前场阵地战。
马竞的防守很严密且很坚决，他们仍然想像上半时那样将皇马逼得龟缩于己方半场，但是他们体能下滑，皇马更是寸步不移，反过来给他们施压，几次制造了禁区外围的犯规和边线球、角球，拿到了不少定位球机会。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已近第80分钟，进入到下半时的这个阶段，双方都很谨慎，皇马期待的良机迟迟未来。
场上，又是一次皇马的边线球。
齐达内喊过特奥，而西蒙尼叫来Saul。两方主帅都开始做战术调整。
“阵地战我们不占优势，我们要制造反击。”齐达内捂着嘴低声说着大胆至极的战术安排：“告诉前场不必回防，费德不要跟得过深，而剩下所有人往后靠保护球门。最重要的是，你也要先靠后，拿到球权后有把握就长传，或者你自己带上去，给费德、罗德里戈。先右再中。你明白吗？”
特奥神色坚毅，道：“我明白。”
“Good.”齐达内用力地拍拍他的背，“去吧。”
一旁的西蒙尼对此一无所知，他神情稍显阴鸷，挡着嘴说：“告诉所有人，增大压迫力度，我们要进攻！最后的时间了，最后拼一把。不要顾惜体力！”
Saul点头，跑回了场上。
卡瓦哈尔再次掷球。
这下却是洛迪胸部停球，当即转身。
然而，罗德里戈紧紧贴过来，身体对他施加干扰，马竞左后卫不得不向前撩了一脚长传，比托洛猛地加速狂追，在中前场拿球。
可是此时，他的身边竟十分空荡，皇马阵线呈奇怪且极端保守的613站位，前后脱节，而巴尔韦德回追得也似乎不怎么尽力。
西蒙尼瞬间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冷汗滑过脊背。怎么会这样？这是皇马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意外脱节？他板住脸，掩饰内心的慌乱不解。
但场上的比托洛没时间计较原因，他扫视一圈，马上将球挑给唯一一个身边空旷的菲利克斯。
卡瓦哈尔顶上去，马竞前锋轻晃佯突，直接抹过了他。
与此同时，莫拉塔摆脱莫德里奇，斜向拉到内线，寻求配合。
马竞的进攻卷土重来，如一阵飓风般迅猛，袭向皇马半场。
卡塞米罗看到莫拉塔要球的手势，密切注意着，跟过来缠绕菲利克斯，牢牢封住他向右的传球路线。
见状，葡萄牙人下意识把球向左扣了一下。
而他身后，特奥捕捉到时机，立刻动了。
他大跨步上前，倒地后长腿一伸，脚尖将球直接反向捅走！
这一下上抢的速度简直惊人，菲利克斯始料未及，落得人仰马翻，而裁判并不认为这是犯规。
皮球滚向拉莫斯。
皇马队长用左脚支撑住自己，右脚轻触皮球，将它停下。
右脚踝的痛苦时刻在加深，但还好因为特奥的上场极大分担了他上抢、前插和出球的任务，他并不难以坚持。
他也必须坚持。皇马不能缺少自己，他的位置没有人能够顶替。至少此刻如此。这支豪门球队的人才储备总是很深厚的，但是他们正在踢三中卫。通常，他负责的主要是上抢、盯人和指挥防线。哪怕现在特奥很好地完成了前两项，他仍不能够放心将指挥任务交给他，甚至拉斐尔和纳乔。
他不能下场。
特奥已经快速爬起来，无球前插。
拉莫斯用伤脚拨球，咬一下牙，再狠狠一扫，传向特奥。
比利时人抵着比托洛背身接球，膝盖微屈，降低重心，而后突然的一个转身，将马竞中场留在背后。
他在中路持球急进，右路巴尔韦德与他并驾齐驱，约维奇拉边，罗德里戈严阵以待，左路门迪同时前插！
蓄力已久的反击打响！
希门尼斯心中警铃大作，可他已经背上一张黄牌，便只好只用身体干扰特奥，不敢做大动作。
但特奥最不畏惧身体对抗，他侧身用肩膀扛住他，外脚背磕球。
约维奇跃起抢下！
马竞的回防速度很快，不出几秒，禁区里又堆起了五个人、两条防线，还有三个人正在右路严防死守。
但是约维奇、罗德里戈、巴尔韦德一波流畅优美的三角传递，牢牢控住了球权！
场边的西蒙尼眉头紧锁。他已经明白，皇马是故意留下“破绽”引诱他们去钻！而且，下半场，对手的反击提速太多了，也打得太顺了，令他的球队极为被动。他大声指挥费利佩立刻去铲断。
马竞后卫放掉特奥，扑过去飞铲。
在他伸长的腿碰到皮球前，巴尔韦德跃起将球一挑，传中！
皮球直找门前的特奥！他无人盯防，抬腿凌空抽射！
奥布拉克猛地蹬地，向右侧上角跃起，手伸出去，却没有碰到皮球……
西蒙尼心空了一拍……
但是皮球擦着横梁而过，飞向了看台。
Fuck！感谢上帝，感谢他妈的上帝(Thank the fucking God)！那个比利时小孩确实一点都不擅长射门！！
西蒙尼瞬间长出了口气，握拳一挥，再次提醒场上球员“专注！进攻！”
——
看到那球滑门而出的那一刻，特奥抱住头，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灭顶的失望和懊恼。
他在原地呆呆站了一秒，然后仰起头，避开了队友安慰或失落的目光，转身向后走。
两个声音在他的耳侧争执着，左肩的坚决地尖叫着“振作！！！比赛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机会，不可以泄气！！！”，右肩的郁郁地嘟囔着“他妈的怎么这么没用啊你……练了这么久射门一点长进都没有……”
人群近在眼前，等待奥布拉克发球门球。特奥赶忙闭眼吸了口气，晃晃脑袋，希望把一切杂音甩出去。
现在已经全场第83分钟，但比分仍是0:0.
有极大的概率，他们会踢加时赛。而若是30分钟后结果仍然是平局，那么还会有点球大战。无论如何，他的任务很重，他必须保持专注，斗志昂扬。
他把球踢飞了。
巴尔韦德凑过来，揽了下他的肩，“没事的，没事的，特奥，那球很难。”没错，那球很难，一百个前锋里或许只有二三十个能踢进去。而他的射门本来就不够好。但他在进步。他进了几个球了？每一个都很难。他不会忘记。
他把球踢飞了。
他怎么会踢飞呢？
也许他根本不该自己射门，也许他再带一下，等卢卡——随便哪个卢卡过来，也许就能进，就能杀死比赛……
他又闭了下眼睛，挥开右手边的声音，但那一幕挥之不去。
蒂博在他身后。他能感知到，弗拉芒人的目光正注视着他。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很失望？
他好想抱他，但不行。
幸好剩下的12分钟，双方仍无建树，默契地放缓节奏，将手中的3个换人名额全部用完。齐达内将气喘吁吁的约维奇用马里亚诺换下，而西蒙尼撤下下半场被折磨得够呛的左后卫和左中卫，连上了两个攻击手。
终场哨音响起，瞬间，所有人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倒地。一秒之后，累极了的双方球员爬起来走到场边，又抓着水瓶倒在地上。
此时，距离加时赛还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两队理疗师忙碌地穿梭在横七竖八的球员之间，按完这个按那个，教练组则抓紧时间部署加时赛。
镜头扫过一切，再意味深长地给到错失绝杀机会的特奥，皇马的理疗师正在为他按摩，他的身前围着皇马的队长和比利时的队长，而拉莫斯也在接受治疗。
几人没有用手挡住嘴，画面捕捉到他们的口型：
“振作一点！我知道你他妈的是有一颗大心脏的，你自己也知道，男孩！”吼着这句话的居然是阿扎尔，他重重锤了下特奥的肩膀，“只是一次射门，他妈的证明不了任何事！明白吗？”
而拉莫斯只盯着他说：“我相信你。你要相信你自己。我们不会输！”
特奥深深地看回他们的眼睛，坚决地点一下头。
镜头转开，回到演播室。“看起来，年轻人已经调整过来了，”屏幕前的解说道：“那么，齐达内可以将他最后的换人名额暂时保留了。我们先进一段广告，别走开，加时赛即将开始……”
只是电视机前的人们不知道，在他们的的视线之外，在拉莫斯和阿扎尔走来之前，还有一个人曾蹲在特奥面前。
“别担心，我们会赢。”那人说着，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郑重道：“You have all my luck.”（你有我全部的运气）
特奥一瞬间好想笑啊，但他抿了下嘴，眼睛一下湿润了。
他使劲眨眨眼睛，没有避开对视，“Then I won’t give you any.”（那我就一点都不给你了）他说。
棕眼睛里盈起一点笑意，蒂博点点头，轻声道：“Believe in me.”（相信我）
“Now and forever.”（永远都会）特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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