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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编】困兽之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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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听巨大的破空声骤然间响起,四把千斤弩同一时间发射,妖兽在瞬间察觉,却到底无法在瞬间避开,就算它的动作再灵敏,可身躯毕竟太过庞大,再加上四支千斤弩早已封锁住它所有的出路,以至于它在跃起时仅能避开两支,其余两支一支射入妖兽的后腿,另一支直刺入它的后背。
剧痛袭来,挚红便抓住这一丝空隙,向城门处冷冷下令,“再射!”
城门那头,还有两把千斤弩早已等候多时,挚红的连环杀计步步紧逼,不容妖兽有一丝喘息。
再闻破空声来到,在众人以为这两箭必然万无一失之时,却见妖兽前肢一点,顿时雪色缭乱,那妖异的身影随即旋成一团赤影,夹杂在茫茫白雪间,那一刻,无尽的白雪上像是无端燃起了红色的怒焰,绽放出了染血的颜色,顿时映入所有人的视线!
任谁都没有想到,它在身中两箭、皮毛上火势仍未停歇的情况下,犹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恍然间,那千斤弩像是射入了软绵绵的棉絮之中,浑不着力,当那团赤影终于停住,就见它身上的火势竟已熄灭,而那两支千斤弩,它避开一支,咬住一支,挚红见状心中一凛,即刻对上了妖兽那双冷冷的金色凶瞳。
然而,挚红的杀计似是没有终点,他便是要将妖兽的前路一寸一寸掐断。
蓦然,妖兽一跃而起。
挚红眼皮都未抬一下,一伸手,就见他身后如雨般的火箭再一次铺天盖地席卷向妖兽。
这一次,妖兽眼看无处可避,它身上早有无数被烧焦的痕迹,原本纯粹的火红色变得斑斑驳驳,那些烧焦的伤处皮肉翻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况且新伤之下还有旧伤,若是再被这一波火箭烧着,便是伤上加伤,恐怕更难有活路,谁料妖兽将它的脑袋猛地一甩,那支千斤弩自它口中疾射而去,便闻“叮叮叮”声响彻城楼之上,而同一时间,挚红再次抬手。
就见城楼下,雪地中忽然又冒出来无数支弓箭,其中还掺杂两支千斤弩,原来那底下早已是万人齐备,他们掩身在壕沟之中,等待这一刻,准备给妖兽致命一击。
只因妖兽每每搅得鄂邑天翻地覆,失去亲人的百姓们自愿参与捕杀妖兽的行动,挚红派人训练他们已久,直到今日才允准他们参战。
那些人目光之中充满仇恨,浓得根本化不开,他们对准负伤累累的妖兽,毫不留情地发射弓-弩。
妖兽跃身在半空之中,根本无处借力,下方的来箭它一支都躲不掉,却见妖兽在如此情势之中蓦然张开四肢,仰起脑袋来,它似是试图改变坠势,便是这一眨眼之后,它已然重重坠地,却是背部着地,也是背部承受此次重创,随即,它一翻身便欲冲向城门。
适才跃起之后若能顺利以四肢着地,那么它再一跃必然能跃出城墙,甚至挚红亦会受袭,可因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它不得不改变策略,偏偏城门亦是重地,挚红又岂能容它如此轻易就逃离鄂王城。
可,意外再度来临。
城门自外忽然受到重重一击,当碎屑尽去,城门已然洞开,一条墨色的人影在一片苍茫之中赫然现出身形,风雪肆虐下,那人的墨发和一身墨色貂裘的长毛被吹得如同群魔乱舞,就见他长戟拖地,在雪地上划出一条又深又长的血痕,他的身后,是守城士兵们的尸体。
见到此人,挚红的脸色首次变了,而同一时间,城门下的士兵已迅速反应过来,根本不用他下令,便已一拥上前拦住了来人。
长戟的戟尖再度挑起血花。
突如其来的助力让妖兽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但它却不愿领情,只因对方亦是人类。
来人在战圈中只匆匆扫了它一眼,便长戟顿地,整个人如同大雁一样掠起,避过士兵们刺向他的那几把雪中锃亮的长矛,再见他足尖轻点,翻身跃下之时战戟横扫,一击退敌,随即他趁隙抬起头,对城墙上的挚红道,“让它走。”
熠熠火光之下,那张脸映衬着无边雪色,漆眸如同寒冰,透着如刀锋般冰冷的杀戾之气,一时倾动全城。
“它扰乱鄂邑,屠害人命,只要我身为鄂王一日,就誓要杀之以安王城。”挚红一字一句地道。
“那么,你是不放了?”来人亦字字如冰,再问一次。
“不、放。”挚红毫不犹豫,目光紧盯着城下来人,口中却道,而他“放”字一出口,手势已下。
那是继续攻击的手势,已将妖兽逼杀至此,他绝不可能在此时罢手。
城门只是被击破一个出口,尚不足够让妖兽如此庞大的身躯通过,在挚红令下之前,士兵们就已归位,拼死守住城门,他们皆与他们的鄂王一个心思,无人肯放弃。
来人便不再言,只因杀机已临。
妖兽再度发出怒吼,迎接又一波来势凶猛的攻击。
挚红眸色沉沉,望向城门处那道凌厉至极的身影。
雪虐风饕之中,他那一身黑似是与夜色融为一体,长戟所到之处皆见血花纷飞,所向披靡,挚红曾见识过他上阵杀敌,对他的身手早有认知,只是,那日是与他携手退敌,不想,今日他却与自己为敌。
挚红握紧长戟,他不容自己再有迟疑,虽说己方人多势众,对方仅是单枪匹马,可挚红再清楚不过他的战斗力,城下那些士兵非是他的对手,再下去伤亡只增不减,而他的目标又是如此明显,如今城门重地那两把千斤弩已被破一把,那意味着他拟定之计已现缺口,他原本要顾全局,不该亲下战场,但若如此耗下去,那人迟早会杀出一条血路来,只要妖兽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那么一切便将前功尽弃。
挚红想定,迅速交代身边的副将几句,便下了城楼。
随即,他一跃跃入战圈,长戟一伸拦下那人猛烈的攻势,他让其他人退下,然后面对来人,淡淡道,“我没想到,今日会有此一战。”
他与此人,从不算有交情,但纵然没有交情,也不必如此。
那人一言不发,似是毫不意外,手腕一翻,便转守为攻。
若非此时此刻,挚红可能会因对手是他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但事实上,他只想速战速决,因另一边困兽之斗往往最是难以控制,被逼到绝处的兽绝非人所能预料,好在这一人一兽间并无默契,不仅如此,那妖兽似是压根不屑来人的襄助,看也不看向这边。
见状,挚红不禁要问他,“你究竟为何要救它?”
“这是我的事。”对方只道。
“它跟你母亲所擒之奇珍异兽并不相同,鄂邑千百条人命在它足下遭受践踏,丧命于它口中,你又要我如何向鄂邑的百姓交代?”
闻言来人脸色未变,语调仍是平平,“这是你的事。”
“我若是硬阻呢?”挚红再道。
“那就各凭本事了。”对方言简意赅,似是压根不愿与他交谈,而他手中战戟招招不留情,招招带着杀机。
几招过后,挚红也已看清了他的决心。
终,是不再多言。
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此刻使的是同样的兵器,但路子却决然不同,挚红冷静,来人迅疾,挚红出手沉稳,来人下手狠戾。
但,两人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可偏偏棋逢对手,一时分不出胜负,而且挚红一与他交上手,便确知对方果然是一招缓兵之计。
事实上,当此人一出现,他便已别无选择。
来人便是要拖住他,让那妖兽借机脱困,只因这一战本由挚红所控,挚红就算将任何意外都算了进去,也不可能预知此人的到来,而这人一旦出现,局势便已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丝松动,即超出挚红的掌控,偏偏挚红纵使心知肚明,也不得不随着来人的出现而改变策略,而他临时吩咐副将的那些要素,也因而会生出更多变数,这所有的变数叠加起来,只会大大增加妖兽脱困的机会,而来人要的,恐怕就是这个效果。
事实上挚红在吩咐副将之时,就已清楚局势会变得不可控,但若他一直不下城楼,又能如何?
死伤惨重并非是他想要见到的结果,而来人毕竟不是他真正的敌人,更甚者,他绝不可能反过来杀死他,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逼得他不得不亲自下去与此人对战。
而他此刻所想的这一切恐怕来人也早已想了一遍,是以挚红只能一赌,赌妖兽前十一次的伤势加上这次的重创,就算有诸多变数,也让它难以逃出生天。
至于赌输赌赢,一切但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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