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生相救

    沐挽风最终成功的赶走了洛青雨，并下了死令，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梅月黑很识大体，她知道自己与洛青雨留下便是拖累，所以听从了命令。洛青雨心有不甘，却也不敢不从。
区区三只凶兽罢了，他的师父怎么可能敌不过？
他只道那是三只普通的凶兽，一时竟忘记，那是他看过无数遍的《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狍鸮与酸与。
直到两个徒弟的身影消失，沐挽风忽然瘫软下去，借着无修撑地，才能十分勉强地直起身板。
走了几个时辰的路，他的膝盖早就酸软无力，全靠灵力强撑，方才与第一只饕餮的拼斗，也耗尽了他大半体力。
无力的四肢，枯竭的灵力，沐挽风已是强弩之弓。即便他想强行转化外界灵气入体，可这小山海却是个灵气稀薄之地，他甚至连引气的术法都用不出来。
饕餮朝着他冲来，酸与向着他咆哮，它们本能的将沐挽风视为天敌，换来的却只是沐挽风轻蔑的一笑。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惧虎啊。”沐挽风撑着无修站了起来，“若是在山海阵中见着了我，你们恐怕连逃都来不及，如今却想压我一筹？”
说完，沐挽风举剑一挥，将饕餮击退了数丈之远。酸与趁机偷袭，也被沐挽风抬手扔出了火团化解。
可他毕竟已经受伤，根本禁不住两只凶兽的拉扯，没一会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被它们逼到了角落。
好不容易杀掉了第二只饕餮，颤抖的双腿让沐挽风再也无法直立在地，他只能御剑躲避攻击。可无修消耗的也是他的灵力，灵力不足，无修速度也慢了不少，最后，被酸与连人带剑一翅膀拍到了死掉的饕餮旁边。
无修掉在他的脚边不断哀鸣，却没有办法再立起剑身。沐挽风扒着饕餮的皮肉爬了起来，倚靠在它的后腿跟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除却前世，他还从未被逼到过这种境地。
他浑身都在发抖，眼前的画面已然有些模糊，他知道这是灵力枯竭的表现，他也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他身后靠着的饕餮体内，就有用不完的灵气，趁着它还未断气，他可以强行借用。可他不愿意，因为太臭了，凶兽的血是臭的，灵力也是臭的。
望着朝着自己俯冲而来的庞然大物，沐挽风疲软地闭上了眼睛。
好累，好困，他好想要休息一下，就一下，一下就可以了。
酸与的攻势没有饕餮那样猛烈，最多就是给他身上戳个洞，流点血……一点血而已，他早就闻惯了，即便他很讨厌，但也没有办法不是吗？他很累了，他不想动。
就算给那畜生占点便宜又何妨？他死不了，那死的就一定是它。
沐挽风满意地弯起的唇角，靠在饕餮尸体上，打算硬扛下这一次攻击。
烈风刮过，沐挽风的脸颊溅上了粘腻的血液。
他被酸与抓伤了吗？可他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痛？他甚至觉得自己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温暖。
一丝熟悉的苦香飘入他的鼻中，沐挽风这才慢慢睁眼。
他最先看到不是酸与，而是一抹青色的衣衫。
洛青雨将他拢在身下，双手撑在他的脸侧，正凝着耀黑的双眸看着他。见着他睁眼，张嘴仿佛想要说什么，可从他口中流出的却不是文字，而是一汩又一汩的鲜血。
他的身后，是伏倒的酸与。它的尖爪扎进了洛青雨的后背，染红了一整片的衣衫。他的脚边，是断成两截的银剑，破碎的银光打在洛青雨的侧脸上，让他显得苍白无力。
酸与扑腾着翅膀飞往上空，利爪从洛青雨身体拔出的一刻，他整个人迎面倒下，扑在了沐挽风的怀中。
沐挽风本能的接住了他，震惊与害怕让他无法呼吸。
他抖着双手揽住了洛青雨的后背，还未触及他的身体，就感受到了一手的冰凉。
血，都是血。
后背上，前胸上，衣摆上，袖口上，到处都是艳丽的红色。就连沐挽风的肩膀上，都被洛青雨口中呕出的血液浸湿了一大片。
他的伤让沐挽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比一刀刀剜在他的心口更甚，恐惧哽咽了他的喉咙，他张着嘴几次想要说话，却都只能在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吟。
洛青雨靠在他肩膀上一直呕血，喘息凌乱。他能听到洛青雨不停地下咽，不停地吐气，用尽全力在同他说话。
“说，好，保护，师父，是，我，没用了……对不，起……”
最后一个气音落下，洛青雨闭上了眼睛。
沐挽风听着他逐渐衰弱的呼吸，减缓的心跳，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洛青雨会死吗？
洛青雨怎么可以死。
他都还没好好教训他擅自进阶的事，他都还没原谅他欺瞒自己的事，他都还没……还没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怎么可以死！
“青，雨，青雨，青雨……”沐挽风搂住他，嘴里不停呢喃着他的名字。可他抱不住他，失去意识的洛青雨全身的骨头都像融化了一样，不停往下滑，往后仰，沐挽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扣在怀里，牢牢禁锢着他，就好像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酸与还在上空盘旋，寻着机会想要再次进攻。
沐挽风被眼泪模糊了双眼，脑中只装着洛青雨一人。
他揽着他，抱着他，将两人的面颊紧紧贴在一起，试图向他冰冷的身体多传递一丝体温。
“青雨，青雨……”他用着沙哑的声音唤着洛青雨的名字，最后近乎是嚎啕大哭。
他在悔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猜忌。
他早就该认清的不是吗？洛青雨护他，敬他，不止一次关心过他的安危，不止一次以身挡刀，救他的命，他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说到底还是他自私了，他只相信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判断，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洛青雨。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个徒弟，却还是把他当做敌人一样的防备，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沐挽风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就他这样的人，何来的真心？他竟然还说喜欢他？
洛青雨为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他又能给他什么？一把抹了灵的废铁吗？
他错了，他彻彻底底的错了。
堆积在眼眶的泪水从他面颊滑落。恢复的视野让他终于看清了洛青雨的脸。一张布满血污，却又眉头紧锁的脸。
直到失去意识的那刻，洛青雨都还在向他认错。可他有什么错。他对修为的执著，对灵阶的执著，哪一样不是为了他？
沐挽风用袍袖抹掉了洛青雨脸上的血，用干燥的双唇轻轻蹭着他的鬓角。
“青雨，对不起，”他低声在洛青雨耳边低语，“师父错了，师父错了……”
青色的灵流从洛青雨的身上缓缓溢出，在他四周汇聚成几条灵流丝带之后，又一股脑钻进了沐挽风的身体，一点点填补着他的灵脉空缺。
酸与咆哮了一声，向着二人俯冲而来。
沐挽风察觉到了它的攻击，却不屑分给他一个眼神，仍然对着洛青雨承诺：“师父带你走，师父以后会对你好的。”
“求求你，别死……”
*
苏元朗带着数十名百姓，已经快要走到山洞的出口了。
梅月黑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不停地向后望，可身后除了湮没光线的黑暗，再无其他。
她带走了洛青雨，却也敌不过洛青雨。洛青雨趁着她放松戒备，朝着她扔了定身符，甚至在石洞通道间布下了阵法，让她无法回头，这才急匆匆去找沐挽风。
梅月黑破不了他的阵，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浪费时间，只得跟着苏元朗一起暂且护送百姓回家。
可她越走，步伐越是沉重。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她遗忘和忽略，引发了她的急躁与不安。
一阵掺杂着血腥的阴风从他们身后刮来。
不少百姓打着颤搓了搓手臂。苏元朗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难受死了。”
“阴森森……”梅月黑止住了脚步，仿佛被这三字点醒。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
梅月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转头就开始往回跑。
“师妹！你干嘛？”苏元朗朝着他大吼了一声。
梅月黑来不及跟他过多的解释，只回头警告：“快带他们出去，不准跟来，我去找师尊！”
她身形娇小，跑得也很快。直到跑出了苏元朗的视野范围，她才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望仙，出来！”梅月黑下令道。
一阵细微的嗡鸣在她脸侧出现。梅月黑微微蹙眉，语气严厉：“回剑里去，我要御剑。”
嗡鸣持续不断，似乎是在表达什么不满。
“别废话！”梅月黑大声叱喝，“这洞中根本就没有灵气，师尊如何能敌得过那两只凶兽！你别逼我用强！”
嗡鸣声弱弱地抖了两下，倏地钻进了望仙的剑身，在它四周发出了一道红光。
梅月黑没有过多的犹豫，跃上望仙，在蜿蜒曲折的石洞中御剑飞速前行，没一会儿就到达了沐挽风与凶□□战之地。
战斗已经平息，地面上倾倒着两只数十丈高的饕餮，散落着无数带着红色鳞甲和羽毛的肉块。
四周充斥着久散不去的血腥，石壁、地面，洒满了红绿交错的血液。
在这一片凌乱中，梅月黑很快发现了一抹熟悉的素白色，倒在了饕餮的尸体旁边。
“师尊！”她冲了过去，蹲在沐挽风的身后，轻轻拍动了他的肩膀。
直到翻开了他的身体，她才发现，沐挽风的怀中，还有另一个人。
他以一个拥护的姿势，将洛青雨护在了身下。直到晕厥过去，也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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