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情慕意(结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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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日峰,书舍一层。
沐挽风拿着梅月黑的剑不停打量,而他的身前,跪着三个人。
“你说这剑叫什么名字?”沐挽风问道。
梅月黑笑着乖巧回答:“望仙。”
“望仙啊……”沐挽风喃喃了两声,伸手抚上了剑身。
望仙是一把锻造得极为精致的红铁剑,三指宽,三尺长,挥剑之时还能看到隐隐红光。而它最为精湛之处,便是剑身上雕刻的红梅花纹,从剑柄处一直蜿蜒到剑尖前五寸止,有枝有干,有叶有花,甚至还能看到飘落的点点花瓣。
沐挽风看得出来,这剑完全是按灵剑的品阶来打造的。除了没有附着剑灵,不论是规格还是强度,都与一般灵剑无异。比较让他在意的一点,便是剑的尺寸。
女子腕力与臂力均不及男子,所以女子的佩剑通常都会细一些,短一些,但望仙却与男子佩剑的尺寸一模一样。不过这都不打紧,毕竟沐挽风也才得知,梅月黑家中乃蜀中富商,子女求道,家中父母赠他一柄好剑,因为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弄错了大小,倒也情有可原。
不过,眼下他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此剑以红铁锻造,剑身亦可有梅纹,依为师看,不如改名为‘折梅’,如何?”沐挽风十分得意地为望仙换了个名字。
梅月黑跪在地上,弯着眼睛看着沐挽风,笑容灿烂道:“不要。”
沐挽风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轻咳两声之后,将剑还给了梅月黑,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垂眸看着洛青雨:“还未问你们,为何要打架。”
好不容易把人收了进来,小徒弟怎么能和未来媳妇儿打架呢!
洛青雨把头偏向一侧,沉默不言。
这模样,让沐挽风恍惚回到了刚重生的那几日。那时的洛青雨也是这样,不问,不答,不辩解,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
沐挽风的心头莫名涌出了怒火,连带近日洛青雨回避着他的种种不满,一起爆发了出来。
他猛一拍桌,甚至因为过于用力震掉了桌上的书册。
“青雨!”他的语气十分严肃,“你忘记你曾经答应为师了的吗?”
洛青雨垂着的脑袋动了一下,五指也紧紧掐在了掌心。
【师父,你会信我吗?】
【我信。你说,我便信。】
这是沐挽风曾经承诺他的话。从那天起,他就发誓,绝不会对沐挽风有所隐瞒。
可他,不知道要怎样将这件事情说出口。
苏元朗跪在一旁,缩着脖子,整个人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要跟着跪,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如飞鸟一般,先是因为被沐挽风收为内门弟子而感到欣喜,而后因为自己是附赠的感到痛心,之后又因为看到沐挽风使用了术法,让他又惊又喜,最后又被沐挽风忽然的发怒吓得瑟瑟发抖。
玄天长老出了名的废柴,也是出了名的温柔,这两个人尽皆知的刻板印象,今天却被他亲眼所见之实推翻,他哪有不惊讶的道理。
梅月黑的状态与二人截然不同,依旧笑意盈盈,一脸轻松自在。她抬头看了几眼沐挽风,有侧头看了两眼垂头丧气的洛青雨,忽然说话了。
“师尊。”梅月黑|道,“这事不怪青雨师兄,是我的错。”
“师兄因为上次无礼之事向我道歉,是我先拔剑的,那竹子也是我砍倒的。”
听着梅月黑脆铃铃的声音,沐挽风心里的火气一下平复了很多。是谁动的手他自然心里有数,但是,小徒弟的未来媳妇儿都这么护短了,他总是要给点面子的。
“好好的,你拔剑作甚?”沐挽风压了压怒气,沉着声音问道。
梅月黑笑了笑:“我只是想与师兄切磋一番,亲近亲近。”
沐挽风看向洛青雨:“青雨,是这样吗?”
洛青雨依旧垂着头,许久之后,才咬牙吐出了一个字:“是。”
沐挽风叹了一口气。两个人有心要瞒他的事,他又何必追根究底地问下去。虽然他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但洛青雨能跟着梅月黑一起圆谎,至少证明这二人关系确实不一般,说到底,他还是为小徒弟高兴的。
“行了,下不为例,这次为师便不罚你们了。”沐挽风摆了摆手,继续道,“还有,日后你们三人都是为师之徒。青雨,元朗虽然在你之后拜入为师门下,但他终究比你早一年入的天洪,算是你的师兄,你以后待他客气些。”
“是,师父。”洛青雨答道。
沐挽风想了想,又说道:“很多东西,为师没办法教授给你们,但是这书舍之内,有很多典籍秘文,你们可以随时来翻阅。”
三人齐声回答:“是。”
“好了,要留下的留下,有课的便去上课吧。”
苏元朗连连点头,沐挽风刚说完,他就第一个冲出了书舍,直奔邹盛傲的破刃峰。
梅月黑抱着她的望仙,也跟着出去了。走到大门之时,还回头意犹未尽地望了洛青雨一眼。洛青雨回应她的,依旧是冰冷的表情。
等人全部走完之后,他依旧站在原地。沐挽风起身去书架上拿书,他也跟在后面挪了两步。沐挽风拿着书回到矮桌前坐下了,他又站在一边垂着头,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沐挽风把摊开的书合上,有些无奈:“你想说什么便说,还要为师问你吗?”
洛青雨僵直站在原地,闷不做声。
沐挽风闭眼叹气,对着他挥挥手:“过来吧。”
洛青雨乖乖走了过来。
沐挽风又指了指矮桌对面的蒲团:“坐下。”
洛青雨也乖乖坐下了,依旧低着头。
沐挽风看着小徒弟的头顶,就像看到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黑猫,不自觉便把手伸出了出去,轻轻抚|摸了两下他的头:“说吧,为什么这样闹别扭。”
“我……”洛青雨似乎难以启齿,“我……我不想师父收徒。”
沐挽风有些诧异,但尚在意料之中。
原来小徒弟这是觉得自己师父被抢了,在吃味吗?撇开苏元朗不谈,梅月黑可是洛青雨看上的小师妹啊,怎么连小师妹也一起记恨上了。
沐挽风对于自己的地位排在小师妹前面这一点颇为满意,暗暗得意了两下之后,又觉得不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徒弟果然是年纪太小,谁疼他就贴着谁,以后还得慢慢教他才行。
但眼下,该哄还是得哄,也许小徒弟现在看不清,以后相处久了,再长大一些,他才会渐渐明白,孺慕之情与倾慕之意的区别。
“青雨啊,年后,你就十七了,对吧。”沐挽风略有深意地问道。
“大概……是。”洛青雨打小就没过过生日,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每年翻年之后,便给自己加一岁。
“日后,你会成为天洪派众人仰望的内门弟子,也会接到更多更为艰难的任务,有的任务,并非以你一人之力,就能完成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
洛青雨会想起此前的鬼山之行,想起了尧家湾的种种,他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力不足的事实:“是。”
沐挽风语重心长道:“你修为不差,悟性尚佳,但你甚少与人交流,遇到事情只会拔剑。但你这样,在普通百姓之间,是行不通的。”
洛青雨抬头,有些焦急:“我,我会改,我会改的,师父。”
沐挽风笑了笑:“行啊,那为师问你,若以后你追捕的对象,进入了女子的澡堂,你该如何?又或者,你遇到了朝廷高官,不准你去这,不准你去那,出了一点儿事,就告状告到掌门师兄那里,你又该如何?”
洛青雨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为师并非不信你,但改需要过程,学也需要过程。”沐挽风继续用手蹭着洛青雨的头顶,“月黑和元朗在这方面比你有优势,你该向他们学,也该与他们合作。这样,日后你离山,为师也能更放心一些。青雨,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洛青雨呆呆地点点头:“能……”
沐挽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却还是不忘补充道:“还有,即便为师多了两个徒弟,你我之间也不会改变什么。你想说的,为师会听,你想要的,为师也会满足你。为师不希望你因为两个师兄妹心生芥蒂,坏了你我师徒之前的感情。”
“那……”洛青雨小心地试探,“若,若是他们,师父也会这样说吗?”
沐挽风毫不犹豫:“不会。”
洛青雨双眸发亮:“为什么?”
“因为……”沐挽风细细琢磨了一下,“因为青雨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有父母,有亲人,青雨你只有为师一人,为师自然要待你更好一些。”
沐挽风一席话,将洛青雨脸色的阴霾一扫而尽,整个人精神都焕发了不少。
他痴痴地望着沐挽风,眼中饱含着道不尽的喜悦。
沐挽风也笑了,收回了手:“不气了吧?”
“嗯……”洛青雨木楞地应了一声,而后才察觉不妥,“没有,不是,青雨怎么会生师父的气。”
沐挽风乐呵了两声,没有再打趣小徒弟。
他再次翻开了书,打算继续往下看。小徒弟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乖巧地坐在对面盯着他。
沐挽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才抬头说道:“你若无事,不如替为师抄抄书罢。”
“好!”洛青雨满口答应,“师父要抄哪一本?”
“架上三层第二格,第三本,《京国纪事本末》。”
洛青雨起身走了过去,站在架子前面开始数起来,他刚拿到书还未转身,就听到了沐挽风的声音。
“对了,青雨,”沐挽风方才想起,“崔将军的魂,你搞到哪儿去了?”
“哦……他啊……”洛青雨的表情有点微妙,“我,改天再把它带来吧……”
*
破刃峰,小罡阳。
苏元朗十分粗鲁地撞开了阁门,还未看到人就开始大喊起来:“邹叔叔!邹叔叔!”
邹盛傲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有些不满道:“都说了,在天洪派内要叫我掌门!”说一半,又自然自语,“不过现在你可以叫我师伯了……”
“叔叔叔叔叔!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苏元朗原地不停踏脚,双拳放在胸前来回晃动,兴奋不已。
邹盛傲:“说说说,我听着呢。”
“你猜我刚刚在沉日峰看到了什么!”苏元朗一脸的震惊,“我看到玄天长老用了术法!还是高阶的唤剑——唔!!唔唔!!”
还没说完,他就被邹盛傲捂住了嘴巴。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懈怠,反而变得十分严肃:“元朗,你听好了,今天看到的事情,你一定要烂在心里,不可对外人说。”
“唔?唔唔!唔唔唔唔!”苏元朗虽然说不了话,邹盛傲还是从他蹙起的眉头中读出了他的疑惑。
苏元朗挣扎无果,最终点头,表明了自己守口如瓶的决心。
邹盛傲松开了他,却忍不住叹气。
“叔……掌门师伯,”苏元朗不解,“师尊他若有不俗的修为,对天洪不应该是好事吗?师伯何必唉声叹气。”
邹盛傲摇摇头,转过身,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八仙过海图》,意味深长地说道:“师弟他,是天洪最强的底牌,却也是天洪,最大的劫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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