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城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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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礼带着王照灵离开了。
沐挽风并没有拦着他们。
方礼并不是害人的怨鬼,王照灵就更不是了。可王照灵身上背负的因果,却不是能用性命来衡量的。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洛青雨有些疑惑。
沐挽风仰头望了一眼身后已经衰败的城镇,意味深长道:“让他们走,或许才是最重的惩罚。”
若王照灵不能在他魂体消散之前,偿还所有的怨债,消失的,就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但是,王照灵临走之前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我不知道他是谁,就连长相也看不清。是他告诉我,我是先天招灵体,可以有能力复活所有人。凝时阵也好,迷阵也罢,都是他教给我的。他甚至给了我可以启动阵法的灵石。唯一的条件就是,不准让我将进入尧家湾的活人放出去。只可惜我修为不足,无法还原一切,只能让所有人都重复着死前最后一天的生活。】
有人在这背后操纵这一切。可他让数量如此之多的人魂无法|轮回,目的又是什么?还有这尧家湾山洞之中莫名出现的灵脉,以及灵脉福地下的奇异枝叶……
“说起来。”一直沉默在旁的崔石甲忽然说话了,“那个白脸小鬼,就是一直往鬼山拖人的那个吧?”
沐挽风扭头望着他:“你认识他?”
“认识吧。”崔石甲脱着下巴仔细回忆,“当时有一队商队入山,带了许多这么大的小孩儿。半道上遇着人面蚁,逃的逃,散的散,最后死了不少在山里。”
崔石甲说了一半停下来了。沐挽风表情严肃:“继续。”
崔石甲愣了一下:“不过对他还是很有印象的。他不是被人面蚁咬死的,而是被活活打死的。我见着他尸体的时候,整个后背都被打烂了。所以我还特地关照了一下,把他埋了,毕竟鬼是不能帮自己挖坟的……”
“师叔!”
正说着,张凌墨已经御剑飞了回来,落地之后,便匆忙跑向了沐挽风。
“师叔,镇上的阵法被破开了,可以出城了!”张凌墨迫不及待地向沐挽风传递着这个欣喜的消息。
“师父,”洛青雨走了二人身边,“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吧。”
“不急。”沐挽风细想了一下,“我们先看看尧家湾的情况,还有,我们还得把郭公子带回去才行。”
“是。”
“是。”
崔石甲回到剑中之后,洛青雨收起佩剑。三人一起往主街走去。
“对了,”沐挽风忽然想到,“你们二人,可会往生咒?”
魂魄存于世,需要诵经念咒才能替他们打开冥府大门,进入轮回之地。僧佛常用的是超度经文,修士用的,则是往生咒。
然而,洛青雨与张凌墨听到往生咒之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心虚地侧开了的视线。
“凌墨?”沐挽风又问了一遍。
张凌墨支支吾吾道:“太……太长了,我,我没背下来。”
沐挽风又看了洛青雨一眼,洛青雨赶忙回答:“我们还没学完的!”
好吧,自己身边的两个人都不会,那只能寄希望于同宗门的弟子了。
*
尧家湾主街之上。
几块腐朽的木板搭成了一个简易的祭台,上面放着三四个白瓷碗,有的盛水,有的乘米,有的乘菜,均是张凌墨御剑从盘龙镇买来的。相邻的瓷碗之间靠着一双筷子,碗筷周围,则点着大大小小的白烛。
同宗门的一众弟子,手持清香,一会儿往四周撒米,一会儿又绕着祭台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些话,偶尔还会将手绘的符篆和彩纸贴成的纸盒烧成灰烬,四散吹开。这是同宗门特有的送灵仪式。
念的是什么,沐挽风听不清楚。但同宗门的弟子不论修为高低,每一个人都能熟练背诵往生咒这一点,倒是让他颇为吃惊。
洛青雨和张凌墨则被沐挽风勒令站在一旁观摩学习,手中还捧着不少纸糊的方盒。
仪式进行到一半,便能见着尧家湾破败的城镇之中,摇摇晃晃的出现一些青灰色的魂体,有形的,无形的,有的沉入地底,有的飘荡离开,已不再被这一方土地束缚。
“沐公子。”安水镜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不悦的安鑫瑜,一直盯着他家大师兄的后脑勺,眼神中的暗含杀气,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伸手往上面拍上一掌。
沐挽风向着安水镜拱了拱手:“安公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也算是同宗门的课业之一,沐公子不必在意。”安水镜摆了摆手,“就是不知道沐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也听一听,前朝旧军袭击民城的原因呢?”
沐挽风疑惑:“什么?”
安水镜朝着旁边抬了抬下巴:“那应当就是晶石之中被捉的二人吧?”
沐挽风顺着安水镜的方向看了过去,柳娘正双眼含泪地望着他们。与他一起的男人站在她的身侧,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掌心,举止亲密,看得出应当是女人的丈夫或者是情郎。男人眼中也有几分动容,却显得更加冷静。
柳娘抢在沐挽风说话之前开口了:“公子,我有话想与公子说。”
“正好,我也有问题想请教一下夫人。”沐挽风语气平和,“安公子若好奇,不妨一起听听。”
安水镜不置可否。
四人往旁边稍微站了一些。沐挽风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夫人,你可知谋害那你们的,是何人?”
柳娘用袖口擦掉眼泪:“详细的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那狗皇帝的人。”
沐挽风顿了一下,继续问:“那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柳娘抬头望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男人眉头一紧,接过话来:“为了药方,”而后看向众人,“不死药的药方。”
沐挽风只是微微眨了眨眼,表情凝重。安水镜却显得十分惊讶:“真,真的有不死药?”
男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千秋万代,找寻不死药的帝王数不胜数,却始终没有一人成功。就连修真界中不少人,也只当这是一个传说而已。
然而,有着前世记忆的沐挽风却知道,不死药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能够代替不死药的东西,是存在的。
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注1)
在传说中,帝药存放在巫山八斋盒之中。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八斋盒中早就已经空了,那里面存放的,不是不死药,而是不死药的药方。
“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何还要追杀你们?甚至不惜杀掉那么多的人。”安水镜不是很相信男人的话。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不死药方,是早年我救了一个流浪散修,作为谢礼,他送给我的护生命符。可那些人说那就是药方,还逼问我命符上面写了什么。”
沐挽风也忍不住发问:“那符呢?”
男人摇了摇头:“早就没了。”
柳娘望着他一会儿,补充道:“那符他赠给了我之后,就被我弄丢了。至于上面写了什么,元武并不知道,而我,也只是随意瞥了两眼,记了个大概。”
安水镜本想接着往下问,却欲言又止。不死药是何等神物,若真能由此得到线索,求仙问道就不会再被人的寿命所束缚,不论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沐挽风却没有这样的顾虑:“是什么样的内容。”
柳娘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要什么灵气的源头,又要用血栽养,其他的,我就记不清了……”
灵气源头?就是那个山洞!?
沐挽风这才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封阿屛与岳代山一定听了柳娘的话,才屠城攒血,在灵气馥郁的山洞中种下了制作不死药的原料。可……从那些腐烂的枯枝来看,他们应当是失败了。
或许,是方法没有找对,也或许,柳娘手中的药方,从一开始就不是所谓的不死药方。
至此,尧家湾的所有谜团才终于揭晓。唯一还不清楚的,便是封阿屛与岳代山的去向。崔石甲困于鬼山,知道的东西甚少。但从历史上来说,封阿屛与岳代山是同崔石甲的大军一起消失的。
在那之后,没人再见过他们。有传言封阿屛改换了身份拥护辰国国君上了位,可如今的朝廷之中,并没有设置国师一职,甚至连任职的修士都只有寥寥数人。真实如何,以无人知晓。
“沐公子。”安水镜回过神来,“沐公子,应当不介意,我将这些事情,带回宗门吧?”
“请便。”沐挽风对安水镜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也不想阻拦。前世,整个修真界翻遍了无数秘境,也始终没有寻到药方,今生,定然也是如此。
“公子。”柳娘轻轻唤了一声沐挽风,“其余的话,我想单独跟公子说。放心,此乃私事,与药方无关,还请这位公子行个方便。”说完,柳娘看了安水镜一眼。
安水镜豁达地笑了笑,抱着剑往旁边站开了一段距离。
沐挽风望着柳娘,柳娘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洛青雨与张凌墨的身上,看了没一会儿,眼泪又从眼眶中泛了出来。
“嗳儿……”男子低声的安慰着她。
柳娘擦掉眼泪,抬头对沐挽风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公子见笑了。”
“没……”沐挽风道,“你想说什么?”
“公子,”柳娘将视线带了过去,问道,“那边的小公子,可是姓张?”
“张?”沐挽风诧异了一下,“你是说凌墨?”
柳娘听到沐挽风说出的名字,捂着嘴一下就哭了出来,“是,是,是叫凌墨,他果然是凌墨对吗?我没有认错。”他转身拉着男子的衣衫,“元武,他是凌墨,是我们的墨儿。”
“是,嗳儿,你没有认错。”男子肯定了柳娘的话,眼尾也跟着一起泛起了水光。
柳娘啜泣不已:“都这么大了……凌墨都已经这么大了,是为娘的不好,没能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娘对不起他。”说道最后,柳娘已经哭到无法出声了。
沐挽风望着二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凌墨与洛青雨在那边也听到了柳娘的哭声,齐齐望了过来,却被沐挽风两眼瞪了回去。转头之前,张凌墨鬼使神差地多看了柳娘几眼,更是让柳娘泣不成声。
柳娘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继续问道:“公子,您是天洪派的修士吗?”
沐挽风有些惊讶,柳娘死在了十年之前,被困在这尧家湾,为何还能猜测到他的身份?
柳娘笑了笑:“不知道阿志,与公子您是什么关系?”
“阿志?”沐挽风念着这个名字在脑中倒腾了许久,才终于对上了号,“夫人,你是说明承志吗?”
柳娘点了点头,显然没有发觉沐挽风语气中的不可思议:“阿志他,现在还好吗?”
沐挽风震惊了。想来威风凛凛的颢天长老,竟然也会被人软绵绵地叫一声“阿志”,看来这对夫妻,与自家师兄关系一定不一般。
“夫人所说的阿志,是在下的师兄。如今是天洪派的长老了。”沐挽风也不知道“好与不好”该如何回答,只能挑着最直白地说。
“长老啊……”柳娘叹息了一声,看向身旁的男子,“长老是不是就是朝廷里,像尚书一样的位置了?”
男子弯了弯眼睛:“大概,是吧,带了‘老’字的,地位一向很高的。”
柳娘捂嘴笑了笑,又问沐挽风:“阿志如今,可有娶妻?”
这一问差点让沐挽风没有站稳。娶妻?谁?明承志?就他那暴躁的脾气,哪里会有女修看得……
沐挽风回想往年天洪道论交流会上挤破头的女修们……好吧,其实光看脸,他的三师兄还是有人要的,无奈明承志自己不愿意娶。
思来想去,沐挽风选择了一个稳妥的回答:“师兄他一心向道,并无娶亲之意。”
柳娘感叹:“果然是他,一点都没变。”
过了一会儿,柳娘又问道:“那如今,阿志与凌墨……”
“师兄是凌墨的师尊。”沐挽风如实道,“从我入门那日起,师兄就一直带着凌墨。”
柳娘听了沐挽风的话,欣慰的笑了,眼泪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天色渐渐变暗,柳娘与男子的魂体颜色也淡薄了许多。
“嗳儿,走吧。”男子轻轻地拍了两下柳娘的后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嗯……”柳娘望着张凌墨的身影微微颔首,过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男子扶着柳娘的肩膀,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人跨出几步之后,柳娘忽然停住了脚步。
“公子。”她转身,含泪笑着向沐挽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向我谢谢阿志。还有,让他帮我照顾好凌墨。欠他的,我们夫妻,来世再还……”
话音逐渐减小,二人的身影也隐匿在了朦胧的暮色之中……
送灵仪式结束了。同宗门的弟子没有耽搁,趁着夜色便打算离开尧家湾。
在众人的友好协商之下,郭子义决定与同宗门的人一起到蜀西游览一番。同时修书一封交给了沐挽风,在传达自己安危的同时,也要求他的父亲,要如数付给天洪派承诺的报酬。
与同宗门弟子告别之后,沐挽风才想起来张凌墨来时的话。
“对了,凌墨,你不是,说天洪出了急事吗?”
“啊!是。”张凌墨恍然大悟,“天洪遭到邪祟袭击,有不少弟子都受了伤。”
※※※※※※※※※※※※※※※※※※※※
注1选自《山海经》原句。
说好的75章完卷就一定是75章,哪怕熬夜也在所不惜!
故事到这里算是写了一大半了。
两个多月24万字,我写得很艰难也很艰苦,但这才是一半哦(叹气.jgp为什么蠢作者要给这篇文章设定这么复杂的世界观,填坑都填不完!)
在此先透露一下第三卷的剧情。
1.师父要收新徒弟了(人物已出场,猜猜他是谁?)
2.师父要拔剑了!(字面意义的拔剑)
3.师父要当老流氓了(其实不老的……)
4.讲述师父与徒弟初遇的故事。(没错就是这么狗血)
5.讲述钟氏师兄的身世。
6.最后一位长老要出场乐!
7.师父要被二杀了!(这个是文案上就有得,倒也不算意外)
你们想不想看不知道但是作者十分想写的师父黑化排在了第四卷。
第三卷能写多少我真没数,反正4月底之前,我肯定能写完整本书(大概……
好了,最后再自我推荐一波隔壁开了个头(一万三字)的种田文,如果喜好这一口的看官老爷不妨点个收支持一下,这本写完马上就开那本的,很快!蠢作者很勤劳的!喜欢被徒弟二杀后[重生]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被徒弟二杀后[重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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