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共眠

    沐挽风将嘴唇凑过去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洛青雨用胳膊肘推了自己一下，但也仅一瞬，洛青雨就安静了下来。只是鼓着眼睛望着他，整个人不明所以地僵在了床上。
沐挽风隔着手指，向洛青雨的嘴中渡了两口气，便将头抬了起来。同时，按着洛青雨双唇的两指再次并拢，将渡过去的气牢牢封在了洛青雨口中。
这一过程前后加起来不过五六息的时间，只不过方法似乎不够妥当，渡完气之后，床上的小徒弟半天都没有眨过眼睛。
沐挽风暗自反省。洛青雨脸皮薄，方才虽说是权宜之计，但到底还是过于亲密，定然是把人吓到了。
不过现在都不是思考洛青雨心境的时候。沐挽风一系列的动作，并未对烟雾造成惊扰。它在二人卧坐的床榻上扫了一遍，似乎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又一点点流到了地面，从门缝中钻了出去，流向了门外的走廊。
房间里的其他烟雾也一并跟了过去，没一会儿，弥漫在整间卧房的白雾就离开了，仿佛不曾来过一样，就连此前一直让沐挽风惴惴不安的躁动感也一并消失了。
沐挽风这才松开了擒住洛青雨的手。
小徒弟鼓着眼睛，微张着嘴，双眼放空地望着床顶，即便沐挽风已经松手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他胸口有呼吸的起伏。
沐挽风觉得有些好笑，真把人吓到了？他也没做什么啊……
“喂，青雨，”沐挽风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快吸气，你想把自己憋死？”
叫了两声，洛青雨还是木楞在床上。
“喂，青雨！”沐挽风实在没办法，又伸手拍了拍洛青雨的脸颊，洛青雨这才眨了两下眼睛顿然回神，有些迷茫地发问,“啊……什，什么……”
“方才——”
沐挽风的话刚到嘴边，门外的走廊上便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沿着木梯从大厅上来了，听那声音，似乎还是往洛青雨的房间靠的。
砰砰砰——
叩门声随即响起。
沐挽风一时情急，也不知怎么想的，翻身上床，撩起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师师师师父……”洛青雨眼看着沐挽风就这么躺在了自己身边，一时慌乱坐起身来，手足无措，连说话都结巴了。
“有人。”沐挽风扯着被子探出了半颗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敲门声越来越重，中间还停顿了两下，最终，门外的人说话了：“客官，客官。”
“谁！？”洛青雨提声询问。
“是我是我。”门外的伙计点头哈腰，“客官，您要的热水我给您送来了。”
洛青雨与沐挽风二人早就已经洗漱完毕，并未要过热水。他回头看了一眼缩在被窝里的沐挽风，沐挽风也跟着摇摇头。就算他要了热水，也总不至于要到小徒弟房间吧。
洛青雨知道对方定然是弄错了：“我并未要过热水。”
“啊？”伙计有些惊讶，“不是您刚才下楼交待的，说是令夫人——”
洛青雨原本已经褪色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回来，他咬牙恶狠狠道：“我，没有夫人！你，弄错了！”
沐挽风用被子遮住嘴，使劲憋笑。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徒弟这么容易脸红呢？还……怪可爱的。
伙计在门外又纠缠了两句，直到最后才被洛青雨冷冰冰的斥责给撵走了。
“师，师父，人走了……”洛青雨干瘪瘪地对着沐挽风说了一句。
沐挽风啧了一声：“你干嘛硬邦邦的跟个棍子似的。”
“没，没没，刚，刚才……”
沐挽风叹了一口气：“事急从权，你我都是男子，就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了。”说完，沐挽风觉得还是不甚妥当，又补了一句，“以后为师会注意一些，不会再有这有这样逾矩的举动了。”
“嗯……嗯，没，我，我不在意，就是，就是……”
“吓到了？”
“啊？”洛青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嗯……下次，就不会了。”
沐挽风哭笑不得：“哪还有下一次。”
洛青雨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言，微张着嘴望着沐挽风，不知该如何作答。
沐挽风仰着头望着洛青雨，轻轻嗤笑了他两声，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洛青雨背靠床栏，表情有些委屈。
两人一卧一坐，对视许久，洛青雨才将视线转开：“师父，刚刚那是……”
“为师也不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沐挽风轻飘飘地答了一句，换了个侧头的姿势继续躺着。
“哦……”洛青雨不知所谓地答了一句，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床前的地板，安静地等待着沐挽风起身，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身旁之人有任何动作。
洛青雨稍稍分了捋视线，落在沐挽风盖着的薄被上，弱弱发问：“师父，你，不回房间吗？”
“青雨啊，”沐挽风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慵懒。他钻进这被窝没多久，却发现里面异常暖和。年轻人的体质就是好，手脚暖和，就连被窝也热得那么快。
他忽然，就不想走了。
“就这么着吧，为师也……困了，让，让我在这里，睡，一……”滚滚的睡意灌入沐挽风的脑中，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逐渐合上了。
“师父，师父，你，你还是……”洛青雨叫了两声，都没听到沐挽风有动静。他弯腰往前凑了一些，看清他的脸后，才发觉他都已经睡着了。
“师父？”洛青雨又往前靠近了一些，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沐挽风的呼吸绵长柔和，还伴着细细的水雾。近身之后，还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苦涩香味。
那味道很特殊，像清淡的花香，又像清苦的药香，每每闻到，洛青雨都觉得异常心安，仿佛似曾相识，却又始终回忆不起在何处闻过。
洛青雨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被子里，侧躺在床上，盯着沐挽风的脸肆无忌惮地打量。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沐挽风是被热醒了。
明明已经临近初冬，昨夜他盖的还是薄一些的棉被，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四周总是萦绕着一股燥热。
他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光|裸的脚踝随着翻身的动作伸出了被子。
在他翻身的同时，他感觉到了一个像火炉一般炽热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后背。他极不舒服地动了动，那火炉却还是紧紧粘着他，隔着薄衫的衣料，他都觉得那东西烫得自己难受。
沐挽风困到厉害，懒得睁眼。他只是伸手稍稍将被子拉开了一些，让冷风灌了些进去，顿时便觉得舒服多了，蹭了两下枕头继续睡觉。
但没过一会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腰被东西顶着，十分难受。
他有些不满地哼唧了两声，恍惚想起昨天自己是和洛青雨睡在一起的，便开口抱怨了一句：“青雨，你过去一些。”
他等了一会儿，身后的人并没有动作。
沐挽风继续呢喃：“膝盖……”
洛青雨还是没有反应。
“青雨~~~你膝盖咯着我了！”沐挽风闭着眼睛又喊了一句，语气之中还夹带这几分鼻音。
沐挽风说完，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洛青雨还是没有把膝盖拿开之后，他伸出了手肘往身后戳了一下：“过去点……”
“嗯……”洛青雨终于有了动作，他扭动了两下身子，确实往后退了一些。
没了东西硌背，沐挽风舒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再睡一会儿时，他身上盖的被子忽然不见了。
一股冷风灌进他的衣衫里，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一下就被冻醒了。
他搓了两下手臂，十分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洛青雨裹着整整一床被子，缩在了对面的床角处，正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沐挽风前世也同洛青雨同过床，他知道洛青雨没有起床气，而且清醒得极快。眼下看着他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心里不仅好奇，还有些担忧。
洛青雨看到沐挽风睁眼之后，还是望着他，却把自己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往下半身按了下去。
沐挽风从床上坐了起来，人已经清醒了大半。他伸手去扯被子的角，关切问道：“青雨，你没事吧。”
“别——”洛青雨忽然紧张地按住被子，又往自己身上拽了拽，“别，别扯，我，我……”
沐挽风一脸木然，还是要去拉被角：“你哪儿不舒服你给为师看看啊。”
“师父，别，别……”洛青雨缩着身子往床角蹭了蹭，不知何时，耳根已开始泛红，“我，没事，我只是，只是……”
“嗯？”沐挽风一脸疑惑地歪了下头。
“只是，只是……”洛青雨含糊不清地吐着字，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晕。
沐挽风想到方才咯着自己的东西，又看了一眼洛青雨死死用被子捂住的地方，忽而了然，开始笑了起来。
“师父，你，”洛青雨整张脸臊得不行，“你，别笑……”
沐挽风怎么能不笑。虽说修道之人注重清心寡欲，但洛青雨此前毕竟是个山野小子，如今入门不过一年，定力不足，有一些寻常少年的……嗯，烦恼，也是人之常情嘛。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生的小徒弟，倒是比前世的洛青雨，还要早一些，这害羞起来的模样，也比十七八岁的洛青雨更惹人逗一些。
“笑一下怎么了，这也不是丢人的事。”沐挽风说得十分坦然，“天洪课业也有讲过，你应当，还没忘吧。”
“没……”洛青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不舍得把被子松开。
“别裹着了，赶紧出来。”沐挽风看着洛青雨的样子，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不出来，难不成等着为师帮你换？”
洛青雨整个人一愣，垂下了头，低低地吐了两个字：“……”
“什么？”沐挽风没有听清，还在伸手扯被子，随口回了一句，“真要我换？”
“出去！”洛青雨抱着被子一脸崩溃，高声叱喝，“师父你出去！”
沐挽风傻了。
他……他竟然被小徒弟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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