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凤凰泪

        -Ⅰ
除了叶夕水和穆恩自己之外，再没人知道他们那一晚谈了什么。
连龙逍遥都不知道。
明明是三人组关系的中心，但龙逍遥其实一直都没有发现叶夕水和穆恩之间涌动的暗潮，他们默契的隐瞒着感情上的纷乱。
对于龙逍遥而言，让他惊喜的只是那一晚过后没多久，就和叶夕水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三人在一起旅行了几年的时间，龙逍遥对叶夕水的感情从没有想过掩饰，却也没有刻意挑明，只是润物细无声般的对她好。
因为他不想给叶夕水太多压力，更怕冲动告白后，她不接受自己的分离。
直到此时，他们都已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因为穆恩这场险些丧命的意外，反而让他们不得不正视彼此的关系。
早在魂师大赛上的初见，龙逍遥就对叶夕水一见钟情，从此一颗心便落在了她身上，非卿不娶。
后来的再相遇，结伴游历大陆，那段经历对他来说已是恍如梦幻。
而能够真正和她在一起，对龙逍遥来说，那是幸运到只会出现在向上天祷告的内容里的事情。
而如今，梦想成真。
和龙逍遥少年时就忍不住幻想的一样，在最好的兄弟的祝福下，他此生最爱慕的人，接受了他的感情。
情投意合，共携手，就此缘定。
————
叶夕水武魂殿在逃圣女的身份暴露之后，并没有影响三个人的关系。
穆恩心性豁达，只曾听闻武魂殿之名，反倒是好奇居多；龙逍遥最在乎也只是她本身，并不是她的背景。
一切似乎可以如故，只是，并不能如此。
即使龙穆叶三人是好友，在有一对伴侣的情况下，旅行的过程也不免有了变故和不方便的情况。再加上三人的年纪，也到了该承担责任的时候。所以在叶夕水和龙逍遥确定关系没过多久，穆恩和两人告别，回了史莱克学院，承担他作为海神阁继承人的职责。
而叶夕水和龙逍遥却没有停下脚步，龙逍遥的家族势小，也没有什么发展壮大的愿景，只时不时送回去些资源。
而叶夕水，离开武魂殿这么多年，她对那个家也是思念的，但是她不敢回去。
作为凤凰圣女，她逃避了圣女的职责，没有静心在殿中修炼和研究武魂理论，违背了祖辈的誓言，逃离天使山脉，还动用了圣灵的力量，无视作为天使圣灵的戒律，耽于情爱……
叶夕水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回去，是迷途知返的回去当她的圣女，还是耀武扬威般的无视殿规，回归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境遇。
再等等吧……
叶夕水鸵鸟般地安慰自己，等到突破封号斗罗，有足够的实力了再回去。
至少，如果老师还认她，不许她再离开武魂殿，也不许她和逍遥在一起，她还有反抗的力量。
于是，叶夕水和龙逍遥携手在大陆上继续他们的旅程，因为冠绝同龄人的实力和外表，在魂师界留下了一段才子佳人的名头。
或许是因为心愿达成后意气风发的状态，或者说得到了爱情的滋润，之后几年龙逍遥的修为突飞猛进，几次和穆恩小聚切磋时，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人，居然隐隐占了上风。
但是不知为何，原本在三人里实力占据首位的叶夕水，修为增进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II
武魂殿，天使殿。
作为天使圣子的叶夕阳，每天都会到天使殿最中心的神坛祷告。
当然，他的目的不只是为了祷告。
天使神坛上摆放着一排排乳白色的天使晶体塑像，代表着武魂殿每一代的圣灵。
这天使像并不只是荣誉的象征，而是与每一位天使圣灵的精神和灵魂相连的灵物，可以从天使像的外观，感知本尊的状态。
如今的神坛上，只有三尊天使像还散发着明亮的光，代表还在世的三位天使圣灵。
分别是上一代的天使圣灵——如今大供奉，叶夕阳自己，和，叶夕水。
只是，和前两位天使像强盛的光亮比起来，那尊标有叶夕水之名的天使晶像，神圣的光芒却日渐微弱，原本乳白的质地也在逐渐变得透明。
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就代表着，这位天使圣灵违背了天使神设下的神规。
万年未至，圣灵不可入世；特例入世，不可动用圣灵之力；在职圣灵期间需严律己身，不可沾染情爱……
——违背神谕者，圣灵溃散。
为了防止关于圣灵的秘密外泄，武魂殿内只有真正成为圣灵的存在才可以知道这些，可以轻易毁掉一位圣灵的规定，或者是方法。
在逃离之前，还没有经历成年接任仪式的叶夕水，虽然被大供奉和叶夕阳对这些规定耳提面命，但终究不知道这些背后真正的意义。
而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代表着叶夕水违背神谕的事实。
看着神圣光芒日渐微弱而透明的塑像，叶夕阳深深地一声叹息。
老师说这是夕水自己做的决定，要她对自己负责，不让他去告诫她。
可是他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
叶夕水在武魂殿崭露头角后，可谓是被倾尽资源的培养，各种高深的魂技战法和天才地宝，造就了这位凤凰圣女冠绝同辈的实力。
但是，直到龙逍遥和穆恩双双突破了封号斗罗，叶夕水却依旧卡在了八十九级，修为不得寸进。
叶夕水找不出问题所在，疑惑之余却也并不焦躁，只当是遇到了修为的瓶颈。
反倒还要安慰忧心她身体的龙逍遥。
叶夕水猜测，或许是因为她曾下决心等到突破九环就回武魂殿，如今到了这个层次却还是没有准备好，本心依然在逃避突破，需要心境上的突破。
如此，龙逍遥才略微放下心，寻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准备陪叶夕水过一段时间平静的生活。
那段时间是叶夕水和龙逍遥在一起之后度过的最平和的时光。不再忧心于修炼，也抛开了关于未来的烦恼。
两个年轻人，各自有情，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产生了肌肤之亲，小意温柔，蜜里调油。
只是，这段最后的平静，最终还是伴随着毒必死的到来，被打破了。
-III
毒必死和穆恩那一战，气昏了头，发混用出最后一招血祭本命剧毒，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又硬扛了龙逍遥的含怒一击，直接就被重伤了根本，养了这么些年才能出来。
而且他损失的不止是身体的伤，因为他对穆恩下的死手，穆恩的老师，当时的海神阁主还亲自找上本体宗，对着本体宗主一番敲打。
两大势力虽然敌对，却也不到死敌的地步，双方继承人的对决只为切磋提升自己，和沿袭祖辈就对立的宿命般的争斗，但绝没有对对方继承人下死手的道理。不然双方顶级战力亲自对对方资质优异的小辈下手，怎么拦得住？搞到最后两大势力怕不是会直接断了传承。
所以这事，本就是毒必死理亏，再加上本体宗宗主的实力还弱于海神阁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至于最后毒必死拖着重伤被压着赔礼道歉，本体宗还赔了不少天才地宝。
只是毒必死这次出现，伤势居然好了差不多，俨然有破后而立的意思。
看毒必死找上门来，龙逍遥本以为是为了寻仇，没想到他却没有和龙逍遥多废话的意思，反倒是来找叶夕水的。
他说，是受人所托，给叶夕水带一句话。
听起来很简单，却也很隐晦。
“如果外面的环境不适应，就尽快回武魂殿。”
以毒必死在本体宗少宗主的地位，显然是知道宗门和武魂殿的关系，如今能带这话来，显然也知道了叶夕水圣女的身份。
叶夕水想，更甚至于，可能还猜到了穆恩当时中毒是受她治疗，才幸免于难的情况。
不然以双方的关系，毒必死即使态度不怎么友好，也不会对她面色不善，扔下这话就走，只留下深思的叶夕水。
如果外面的环境不适应……
这话说得，她都离开武魂殿十年了，真不适应也不至于到了现在。
那这话中的“不适应”代表了什么？
叶夕水一时间猜不到答案，索性折换了思路。
会是谁委托毒必死给她带话的呢？
叶夕水首先想到的就是大供奉，不过她转念就排除了。
不会是老师，作为大供奉，他完全可以派武魂殿的强者来找她，没必要借助毒必死这个关系暧昧的势力的小辈，还把话说的含糊隐晦。
那么，除了老师，叶夕水能想到的，武魂殿里会念着她的人……那就只有师兄叶夕阳了。
再联想一下，毒必死伤势恢复的情况……
叶夕水想，或许，是毒必死那次被伤得太重，逼得本体宗不得已带他去武魂殿寻求帮助，师兄才借此机会给他递话？
毕竟，武魂殿的天使武魂，治愈力可是大陆顶级的。
也许是老师的禁制，才让师兄没办法派人直接找到她，只能借助毒必死的帮助。
可惜毒必死走得太快，叶夕水也不能问他是不是这样。
不过，即使没有直接证据，但是莫名的，叶夕水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只是，第一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什么是不适应？
难道只是师兄对自己的关怀吗？
叶夕水猜不出，也不能确定。
她把这些猜测说给龙逍遥听，他也判断不出来到底如何。
只是，龙逍遥本能地觉得，其中的含义不止如此。
叶夕水心里有了警醒，但即使收到疑似师兄的消息，在没有成为封号斗罗前，却依然没有准备回去。
直到几个月后，她再一次尝试突破九十级，又一次失败，甚至被反噬受伤，魂力跌落回八十八级，她才隐隐明白，那句话里的不适应，代表的可能是什么。
这一次，即使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早已对她的身体忧心不已的龙逍遥也忍不住了。
“虽然你还不是封号斗罗，但你男人我已经是了啊。”
龙逍遥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信誓旦旦。
“我们是一体的，你要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龙逍遥毫不掩饰他的急切，但叶夕水却只是沉默。
无论是不是师兄托毒必死给她带的话，但有一点，叶夕水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她的老师，武魂殿大供奉，是不想让她回去的，至少，没有想让她回去的意思。
修为愈发高深，叶夕水才愈发明白，当时才魂帝的自己能从极限斗罗级别的老师手里拿到禁制令牌，有多不可思议。
她常常想起，最开始她想要外出时，老师严词拒绝和警告的态度，再到最后，她离开前，老师释然而无奈的神情。
或许，在她执意想要逃离武魂殿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被放弃的那个了。
逃离后，再回去，她将面对的，或许是被视为叛徒也说不定。
龙逍遥说他会保护好她，可她知道，一个初入封号斗罗的龙逍遥，不可能是老师的对手。
更别说，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武魂殿了。
她要求自己成为封号斗罗，拼的，是被处罚时，至少有以自身性命相威胁的机会。
如果，老师还在乎她的话。
叶夕水冥冥中有种预感，或许一旦回去，就不会再有和龙逍遥在一起的机会。
不回去，就是身体将要迎来的衰败。回去，面对的可能是被禁闭的处罚，和与龙逍遥分离的未来。
是要自由，还是性命。
如果是以往的叶夕水，她只会选择前者。
但是，看着龙逍遥那透露着担忧、恳求和脆弱神情的眼神，她突然明白过来，后者的筹码，还有另一个人。
就像龙逍遥说的，他们俩是一体的。
当拥有爱人之后，她的生命，关乎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有些东西，她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却或许是另一个人誓死也要守护的。
她终究是松了口。
“好。”
叶夕水没有告诉龙逍遥，她忧心的那些可能。
她只是说。
“我相信你。”
叶夕水从来都是任性的，激进的，在常人眼里是偶尔发疯的。
虽然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是，只有他还在她身边，只有他们可以携手面对，叶夕水就绝不后悔。
而且……
总是要回去的。
-IV
和叶夕水预想的不太一样，回武魂殿的过程，竟是出奇的顺利。她和龙逍遥几乎是刚进天使山脉，被武魂殿巡逻人员拦下，收到消息的叶夕阳就赶来了。
哦，也有不顺的地方。
那就是叶夕阳对陪在她身边的龙逍遥，态度极为厌烦，一副哪哪都看不顺眼的挑剔样。
因为叶夕阳在看到龙逍遥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
从毒必死那里得来的情报，穆恩中了毒最后最安然无恙，叶夕阳就猜到，夕水估计就是为了救那个穆恩——龙逍遥的好兄弟（高亮！），才动用的圣灵之力。
心偏到天边的叶夕阳选择性忽视了，叶夕水和穆恩之间本就深厚的友情。
——不然呢？！难道要让他这个正牌兄长承认，妹妹在外面有了新的哥哥？不可能！
叶夕阳恨恨咬牙。
再加上还是他让夕水动了心，才导致夕水现在身体出了问题，叶夕阳一想到这一点，对着强势还没好、虚弱的叶夕水就是一脸心疼，看到龙逍遥就是一张黑脸。
——天使神在上，一切都是这个龙逍遥的错！！！夕水至少年纪小被引诱了！
而龙逍遥呢，一开始对着一出现就态度恶劣的叶夕阳还有点不耐，但在听到叶夕阳的名字，以及叶夕水说叶夕阳是她表哥，还叫他“师兄”的时候……
龙逍遥以一种本能般的警觉，迅速调整了心态，对着这个大舅哥赔笑，生怕自己的善意不够明显。
叶夕阳态度倒是不变，还是没理他，却也没有因为龙逍遥不是武魂殿所属就把他挡在外边——当然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那龙逍遥完全会现场表演一个投诚武魂殿——叶夕阳一路把两人引进了天使殿。
叶夕阳带着叶夕水往内庭走，显然是要说些私密之事。龙逍遥这次被安排留在了外厅，他也悻悻然识相的没有再跟。
叶夕水跟着叶夕阳往里走。
圣殿里的布置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神圣肃穆，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她最不敢见的老师一直没有露面，叶夕阳没有提，她也不敢主动问。
没有威逼，没有敌视，没有痛斥。
走在往更深处去的廊道里，恍然间，叶夕水觉得，就好像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凤凰圣女。
但是显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样的错觉，直到她看到神坛上那一尊，带有她的气息，晶莹剔透，密纹遍布全身，带有凄凉般碎裂美感的，写着她名字的天使雕像，轰然落幕。
————
叶夕阳告诉了她，关于天使圣灵的来源，限制，和所有的一切。
曾经，武魂殿中有传言，叶家的繁荣，靠的是天使女神的垂怜。
历代大供奉都没有限制这种有损叶家声名的流言传播，相反，还在暗中隐隐推动着。
目的，就是以此来隐藏更深层的真相。
叶家的繁荣，不是因为天使神的垂怜。
但天使圣灵的力量来源，却是对天使神的信仰，来自神明对信徒的庇护。
每一位天使圣灵，除了可以继承强大的圣灵之力，最终都可以成长为极限层次的强者。
但与这样丰厚的益处相对应的，是极为严苛的要求。
圣灵者，需言行如一，坚持本心，善待人世，不可耽于情爱，不可沉沦私欲。
神明赐予的力量固然强大，但这力量，只能用于向大陆传播天使神的光辉。
曾经对叶夕水耳提面命的那些禁令，不是武魂殿不允许，也不是大供奉不允许，而是圣灵的力量本源不允许。
天使圣灵的力量来自对天使神的信仰，一旦行出差错，信仰不纯，神圣力量之源也就不再纯粹。
每一位圣灵都会被神印审核，一旦被判定为私欲过重，失却本心，所有的力量便会被印记不断吸收，最终沦为凡人，以免因其强大的实力祸乱大陆。
所以武魂殿历代圣灵人选的选择，都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经过百般考察，从心性到实力，都需要达到一定的要求，才会被授予。
万年来，叶夕水是第一个例外。
第一个敢于出逃，在外动用圣灵之力，还动了凡心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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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算是把之前挖的几个坑终于填上了。
叶夕水的身世，龙穆叶三人的瓜葛，武魂殿和本体宗的关系。
叶夕水离开武魂殿，堕落成邪魂师的原因即将揭晓～
还要一章，啧，这个番外，写的比我想的还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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