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恶名昭彰鬼王大人

    022 恶名昭彰鬼王大人
    玉树阁内。
    紫妃为了养胎, 平日里几乎取消了一切娱乐活动。
    可如今，玉树阁内却是灯火通明，几个乖巧伶俐的女官被她支去殿外, 提灯远远看着, 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店内，则在香炉后摆了一只小蒲团，沈秀玉歪坐其上, 满脸不高兴地吃糯米团子。
    紫妃坐在铜镜前, 任身后梳头女官一点点拆下她的发饰, 声音拉得老长：“怎么？罚你，你不服气？”
    沈秀玉抿了抿唇。
    在蒙学, 她就是嚣张跋扈的主。可在自家姑姑面前,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直起身子，端坐好，委屈巴巴道：“姑姑，我就是没忍住，推了她一下。是她先抢我位置的！”
    “再说了，”她把尚未干透的头发拉到身前, 又露出被戒尺抽红的手臂，向紫妃卖惨，“金夫子在学堂已经打过我了，我还被泼了一身墨水，姑姑，连你也不疼我了吗？”
    以往她也没少干欺负人的事, 那些两班子弟打就打了, 贵族又如何, 等她堂弟出生了, 就会是潮鲜之主，她也是正经的皇亲，不过就是提前行使权力罢了。
    事实证明她想的一点没错，就算证据确凿，她也从未在这种事上受过责罚，顶多就是姑姑不痛不痒地斥责几句，随便说几句道歉话也就过去了。
    从没有哪一次，姑姑竟然让她罚跪，还不准吃晚饭！
    沈秀玉越想越憋屈，使劲揪着蒲团：“姑姑不是说过吗，李南希只是个贱丫头，连王上都不疼爱她，根本不足为惧！”
    紫妃对她的抱怨熟视无睹，她慢悠悠地摆摆手，示意梳头女官退下。
    等屋内只剩两人，紫妃才撑着腰，在沈秀玉身边走了一圈。
    突然，抬手打散了她的头发：“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贱丫头’是你喊的？”
    见小姑娘缩成一团，连抽泣都只敢低低的，紫妃长舒了一口气：“我三番五次跟你强调，最近不要去惹李南希，你偏不听。”
    她食指抵着沈秀玉脑袋，怒其不争：“贱丫头现在有靠山了，我要是不先处罚你，等你落到那位手上，才知道什么是痛！”
    “那位……是谁啊？连王上都不会为她出头……”
    “那位……是你父亲效忠的人。是掌控这个国家夜晚的王！”紫妃甩开袖子，重新坐回铜镜前，脸色阴郁。
    她出身并不算好，沈家甚至连两班贵族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偏远分支的中人家族。
    她入宫时身份低微，若不是借机攀上了白毛鬼这颗高枝，还不知何时何地能混到妃位。为了表现忠心，紫妃不仅自己向白毛鬼宣誓效忠，就连自己的母族，也全被她打发去帮白毛鬼处理庶务。
    可是……这些年来的筹划，竟然被一个病秧子毁了？
    她决不允许！
    紫妃愤怒地摔了一个瓷器，尤不解气，正要摔第二个，她身边的贴身女官急匆匆跑进屋，面色凝重：“高内侍来了。”
    紫妃嘴角一抽，又恨恨瞪了一眼沈秀玉，叫她老实跪好，躺上.床榻，命人打开屏风。
    绣着百子祝寿图的屏风纱幔正好挡住姑侄二人。
    紫妃也不装傻，开门见山：“高内侍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蒙学之事，不过都是小孩子间玩闹嬉戏，还劳烦你跑一趟。沈秀玉我已经责罚过了，她也知错了。本宫身子沉，想歇息，高内侍早些回去吧。”
    紫妃甩给沈秀玉一个眼神，后者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违背姑姑的意思。低声道：“我知错了，蒙学之事是我太过冲动，还请高内侍原谅。”
    沈秀玉自觉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高内侍却依旧不依不饶。
    高内侍垂着手，不疾不徐：“这话，还请沈姑娘亲自向大人解释。”
    他眼神一瞥，身后小跟班马上上前，就要带走沈秀玉。
    这下，不仅沈秀玉慌了，就是紫妃也不免震惊。
    她都给了这么大面子，亲自责罚了侄女，那位大人竟然还不满足？！
    这是要为了李南希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吗！
    “放开、你们别碰我！”沈秀玉挣脱想要绑住她的几个小内侍，也顾不上跪酸痛的膝盖，嚎啕跑向紫妃，“姑姑救我！我不要被他们抓走！”
    紫妃娘家人丁单薄，她的亲哥哥膝下无子，唯一就沈秀玉一个女儿。紫妃下意识护住她：“本宫若是不放人呢？”
    高内侍抬起嘴角：“那就只能请娘娘跟着一起走一趟了。”
    说罢，他又垂头低眉，一副温顺姿态，仿佛从没露出过獠牙似的。
    玉树阁内沉寂许久，紫妃终于做出决定：“来人，备辇。”
    潮鲜一切遵从宗主国制度，紫妃有轿辇可坐，沈秀玉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甚至没有人给她备上斗篷和暖手炉，她哆哆嗦嗦挤在一堆下人中，神色仓皇。
    走着走着，她一屁.股坐在雪堆上，闹脾气：“我走不动了，你让那位大人把我杀了算了！杀了我也走不动了！”
    高内侍低头看了眼袖中银票，慢条斯理：“也可以。”
    沈秀玉嗓子一紧，顿时不哭了：“什么叫也可以？你把话说清楚！”
    高内侍有些肉痛地拿出银票，往紫妃轿辇侧边一搁：“大人吩咐让我绑着你去，我收了紫妃娘娘的银两，才特意让沈小姐自己走。沈小姐若是不走，银两我还给紫妃娘娘也是可以的。”
    他话音刚落，几个小内侍又扯着麻绳走过来，顿时把沈秀玉吓精神了。
    “我走！我自己走！”
    高内侍看着对方慌张失措的身影，不免想到今日清晨，娇俏可人的小公主走了那么长的路程，却一句抱怨都没有。等到了蒙学，还会笑盈盈地向他致谢，给他塞了两块糖糕。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那位大人会把小公主放在心上宠着，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高内侍的眼神又冰冷起来，沈秀玉和紫妃娘娘，今晚只怕不好过了。
    秋水堂中同样灯火通明，自白毛鬼把南希从蒙学接回来，小小院落里的热闹就没停过。
    刚从义庄存档点赶回来的女官为第一天下学的小朋友准备了丰盛晚餐，见白毛鬼抱着南希回来，还一人一口腻腻歪歪吃着糖糕，脸都黑了。
    她上前几步，把小公主抱下来，心疼地搓着她冰凉凉的手，嫌弃看向白毛鬼：“大人冬天不要碰我们公主，您身上凉，小心给我们公主寒着了。”
    白毛鬼嘴角一牵，正想着要不要再送女官去义庄玩玩，对方突然身体一僵，看向他的身后。
    女官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话都说不清：“世……世子……”
    白毛鬼身后两只抱着手臂，头顶披着罩衣的冻干小鹌鹑哆嗦的点点头。
    女官惊呼一声，赶紧放开南希，转头去温暖可怜的柿子。
    南希趁机爬回白毛鬼怀里，在他鬓边咬耳朵：“不听她的。”
    “嗯？”她的声音太小，白毛鬼有些听不清，一侧头，耳廓滑过她的唇，又痒又烫。
    “一年四季都不要分开。”南希像头乖顺的小绵羊，撒娇往他颈间一窝，纤细手指追随着他的喉结，轻轻一戳，又对着它呼了口气，“鬼王大人不会寒着我，但我会温暖你。”
    手指头还打算做坏事，突然被白毛鬼一把抓住。
    南希抬头，正好与他黑玉般的眸子对上。南希是小孩子，读不懂他眼中的复杂情绪，只是直觉感到对方相当危险，缩了缩脖子，小脑袋重新埋回他的胸口，一动不敢动。
    鬼王大人总说他没有心。
    可南希此时分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炸的劈啪作响。
    她努力去听，耳朵贴的紧紧。
    一时没注意，被白毛鬼抬起下巴。对方语气隐忍，似乎在克制什么：“公主，不要做危险的事。”
    南希：“？”
    她怔愣片刻，转头看看雪地，双手马上勾住白毛鬼的脖子：“不危险，不会掉下去的。”
    南希声音又奶又软，比刚出炉的小奶糕还要诱人，叫人恨不得一口直接吞下。
    一股莫名的冲动突然涌上脑海，白毛鬼箍住她细小腰肢的手猛地一用力！
    小奶糕身子很软，一只手就能折断她的腰。白毛鬼小心翼翼掌控着力道，将南希身体更压近自己，低头凑到她的颈边，贪婪地攫取她的香味。
    还有她的温度。
    鼻间，唇边，萦绕的全是她的气息。
    她的血是暖的。
    白毛鬼谋底染上一片猩红，犬牙也露出尖锐棱角，不断在南希颈边摩擦，感受着小姑娘皮肤上炸起的颗颗颤栗。
    他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太小了。
    舍不得吃，也不够吃。
    “南希。”
    “嗯？怎么了鬼王大人？”
    “快点长大。”
    然后……成为我的药。
    世间最甜美的，也是唯一能治愈我的良药。
    秋水阁多了两只人类幼崽，瞬时热闹起来。待女官得知南希在蒙学竟然被欺负了，她的咆哮彻底贯穿秋水阁：“那个沈秀玉竟然敢推我们公主？！奴婢定要为公主讨回公道！”
    她捋起袖子，怒意冲冲就要出门。
    白毛鬼不由得翘了翘嘴角，在她身后声音低沉：“原来女官生气起来是这幅模样，看来平日是我错怪女官了。女官至少没有看我抱着公主就冲上来给我两耳光。”
    他姿态慵懒斜倚在塌间，一手支颌，一手漫不经心搭在膝头。
    黑红相间的宽大衣袍将他映衬出神秘邪魅的美，即便是男子，也不免让人想到妖娆二字。
    女官一噎，正准备反驳，就听到什么声音，快步走向秋水堂门口，果然，远远就看到紫妃的轿辇步步向这边行来。
    那个据说推了公主的小混球被绳子松松垮垮地绑着，满脸不服气，跟在队伍之中。
    白毛鬼也注意到了远处的灯火，他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在暗室等人，相反，起身，像只黑鹰般掠过，站在秋水堂门口挡住了众人的前路。
    南希等人跌跌撞撞跟上。
    她刚出暖室，骤一吹风，还有些不适应，悄悄往白毛鬼黑袍后藏了藏。
    谁知，她刚要抓住对方的袍子，白毛鬼自己也一动，正好遮住风口，帮她挡住所有凉风。
    紫妃骄傲地挺着肚子，不断抚着：“本宫怀胎十月，多有不便，就不下轿了。”
    “大人说要绑我们秀玉来，人也到了，秀玉，快去同南希公主赔个不是。中殿娘娘在世时，以宽厚心善名满潮鲜，南希公主是她的女儿，想必不会辱她贤名。”
    紫妃脸上带着笑，亲密说着。
    不愧是本届富景宫中宫斗冠军，言语里弯弯绕绕的，没点智商还真听不懂。
    说来说去，就是用中殿娘娘的贤名来压南希，若是南希不原谅，那就是家教不好，给中殿抹黑。
    沈秀玉心中得意，明明双手被绑在身后，要给南希道歉，她却昂着下巴，一脸得意。
    自从到了秋水堂，她的目光就没从白毛鬼身上挪开过！
    富景宫中，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而且从姑姑的态度和对话来看，对方似乎还地位不低！
    沈秀玉快走几步上前，舔了舔干涩嘴唇，看都没看南希一眼，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白毛鬼，盈盈屈身：“臣女沈秀玉……”
    “你就是沈秀玉？”
    男人声音低沉，比陈年美酒还要醉人。
    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沈秀玉立即双颊飞起红晕，忍不住上前一步：“是！”
    “我是来……”
    沈秀玉还想和白毛鬼多说几句话，却不想，对方竟然笔直向自己走来！
    沈秀玉立即心如擂鼓，呼吸都急促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只看到穿着黑袍的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阴影覆盖住她整个人，冰冷肃杀的气息不断从对方身上冒出，一瞬间就将她冻结成冰！
    不仅如此，在她惊颤的时候，男人苍白的手伸了过来，揪住她的辫子！
    沈秀玉只觉得头皮一紧，整个人被向后拖去！
    “姑姑！姑姑救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秀玉腾空而起又快速坠入冰冷池塘中！
    刺骨的冬日湖水瞬间将她淹没！水流掩盖过她的眼耳鼻舌，将岸边那人伟岸的身姿都扭曲成诡异模样。
    在失去意识之前，沈秀玉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对方冰冷的嘲弄：
    “公主可以原谅她，但我不原谅。”
    “反正我恶名昭彰，再为公主多出一件，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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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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