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推荐阅读:剑帝寒门崛起校花的贴身高手清都仙缘刀光如月映九州我在诡异世界谨慎修仙巨门卷老子是全村的希望医路坦途我们反派才不想当踏脚石

    街上行人见有马经过,相距甚远便会避道在旁,甚至有父母远远看见有兵马过来,一把攫过小儿的腰,惊得鸡飞狗跳地连忙抱起孩子钻进小巷中没了人影。
    “咱们这是鬼见愁了。”坐在马上的李恕跟沈书嘀咕,声音却不小。
    朱文忠在前面听见了,想了想,回头来吩咐干脆下马巡城,以免惊扰百姓。于是三人都下了马,将马交给手下人牵着。
    总兵府落在城东南,门外东西两侧有零星的铺面,出门来四五里外,便是酒肆茶坊密布的一条通街,横贯全城,直接通往北门,城东南背靠长江,隔岸是鱼米之乡太平。
    一江之隔,就将数万大军囿于小小的和州城内。江北江南,两幅景象。
    说是巡城,不过是带兵在街上闲逛,沈书看了下,朱文忠的手下买东西都是给了钱的,稍微放下心来。
    “我哥手底下拨过来的人,都是懂规矩的。”朱文忠笑着凑过来说话,塞了两个橘子给沈书和李恕。
    “前两日遇到过闹事的吗?”沈书问。
    朱文忠掰了一瓣橘肉放在嘴里,放眼长街尽头,出来买东西闲逛的人虽不少,与孙德崖的兵马进城前却也不能比。
    “你看那边,那几户原是卖文房内用的,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张了。”朱文忠挥手招来一个手下去关了门的铺面左近打听,回报说是昨天下午遭人索要银两,柜面上连铜钿都没剩下来一个,皆被人扫荡一空,东家把人俱遣散了,先闭门躲几日风头。
    “避一避也好。”没得开门让人抢,不开张好歹不折本,开张还有一整日的生意白做的风险。
    朱文忠叹了口气。
    李恕则默默跟着不曾说话,他眼神游移,像是心里有事,向来是没心没肺的脸上也现出些许担忧。
    沈书一看李恕那样子,便知道他应该是想到家中,不知父母可否安好。等夜了回去,要同李恕讲一讲,也该往家里送一封书信去,只管让李恕先写来,再想办法替他托个人回家去报平安。
    巡城到了中午,队伍从城南的总兵府,来到城东门口子上的一间酒馆,正是用饭的时候,不乏走街串巷的琴师、卖卦、卖祖传眼药、挑担子背包袱的行商在酒馆歇脚吃饭。
    朱文忠带的那个李垚,点足了五桌酒肉茶饭,这一路都是步行,虽是寒天,众人也都走得满脸是汗。沈书不吃酒,凭着朱文忠劝说,就是不吃。
    “你就饶了他,他家里有个悍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恕揶揄道。
    沈书道:“才晌午,不吃酒,待会醉了,你还得分一个人背我。”
    正说话,乌泱泱一连四五十个兵挤进酒馆,把堂子里的人赶走大半,唯独朱文忠这五桌安然无恙,也是见了士兵们的穿着,涌进来的那帮人才没下手赶人。
    朱文忠让李垚坐下来同桌吃饭,李垚压低声音与众人说:“孙德崖的人。”
    沈书一看,那些士兵穿的号服,与朱文忠带的是有些不同,头上也不裹红巾,倒有半数穿得比滁州军还好。
    “吃,不管。”朱文忠吩咐道。
    饭菜上来,巡城的士兵们各自扒饭,默不作声地把饭吃了,牵马的去牵马,朱文忠起来,正要走时,堂子里吃饭时一直划拳吆五喝六的人马中,一个头目走了过来,将朱文忠扯到一边。
    李垚跟着朱文忠。
    沈书和李恕到外面等,从拴马的树桩子往回看,只见说话的人也是一身兵服的打扮,同旁的士兵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只是威势更甚,一脸络腮胡子,杀气腾腾。
    沈书的视线一直不敢离开朱文忠,怕那人生事。
    络腮胡子举起手,右手背于朱文忠的胸膛上拍了两下,坐回去吃饭。
    朱文忠阴沉着脸出来。
    离开酒馆百步之外,朱文忠才停下脚来,迎面看见沈书愁眉不展地走过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问我们下午的巡城路线。”朱文忠硬邦邦地说,“寒暄了几句。”
    那意思就是他们不会跟巡城的滁州军撞上,要在滁州军看不见的地方打砸抢。
    “那人甚是嚣张,还说是照应我们总兵的面子。”李垚话里带着不忿。
    “知道退避,不与我们发生冲突,确实算卖了总兵一个面子。”沈书道,“没什么好生气,谁的手段硬,谁才有说话的份儿。既然是总兵答应让孙德崖的亲兵驻扎城内,咱们还真的动他不得。”
    听了沈书这话,众人都不言语,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便是实情。
    孙德崖的数万大军扎在城外,就是朱元璋倾自己手里所有兵马,也动他不得,何况和州城他才刚勉强坐住,若是朱元璋与孙德崖起冲突,更不知要便宜谁。朱文忠也是想到这一层,将手负在背后,沉默着顺着街道往前走。
    统共是巡了一整日,在街上歇了四回,阻住了十来伙正在打家劫舍的乱兵,也不过是呵斥几句,朱文忠再亲自送上半吊钱安抚百姓。
    日暮时分,朱文忠把带出来的兵带回到军营去,见到朱文正,朱文正也是刚回来,正在营帐里与人吵架。
    一名鼻青脸肿的头目摔了朱文正桌上的笔架,朱文忠正好进来,登时勃然大怒,撩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朱文正一脸晦气。
    沈书拽住了朱文忠的袖子。
    最后人没揍成,朱文忠脸色仍很不好看,朱文正下令让那头目先出去。
    离开滁州府后,这还是沈书第一次见到朱文正,他穿盔戴甲,煞是威风,脸晒得更黑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人带回来了?”
    听见朱文正说话,朱文忠把令牌掏出来。
    朱文正却不接,一手扶额,似乎有烦心的事情,摆手道:“先放在你那,明日还得要巡城。”
    “再巡下去,发愁的不是兵卒不够用,而是钱箱要见空。”朱文忠苦笑道。
    “唔。”朱文正思索的眼神在朱文忠脸上溜了一圈,从旁堆成小山累叠在角落里的大小箱箧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放到朱文忠的面前,“拿去换点银子。”
    那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不知原属于哪位闺中女儿又或是谁家的娇妻贵妾。沈书心想,不被孙德崖的人抢,也要被朱家的抢,就是朱家的不抢,谁也说不准哪天又有兵马过境,早晚那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是护不住自己家里的东西的,就像在滨海的时候,纪逐鸢那么能打,双拳也难敌四手,他娘的几件遗物,不是什么特贵重的珠宝,不过是纯银打的两幅头面,出嫁时带过来的,早也已经被人撬了箱子拿走。
    也许也是落在了如朱文正这样的,某位小头领的手里,最后流入当铺,套成现银。
    “还有你们两个。”朱文正开箱取出两铤二十五两的元宝来,让沈书和李恕各人收下。
    朱文正板着的脸滴水都泼不进去,来回看过沈书和李恕,叮嘱了一句:“跟着我弟做事要尽心,他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听吩咐,莫要自己拿主意。差事办得好,自然有好处。”
    朱文忠道:“沈书,你不是要去找你哥?”
    朱文正眉头一皱,有话想说。
    偏偏朱文忠嬉皮笑脸:“我来找我哥,总不成不让人家找人家哥哥吧?”
    朱文正只得叫了个人进来带沈书去找纪逐鸢,也是看着沈书莫要在军营里乱走动。
    李恕被人带去旁边帐子里吃茶等人。
    天色介于明暗之间,正是晚霞才燃尽,明月尚未生的时候。马厩旁有人在叉草,扬尘里不断有列队的士兵一队十个人经过。
    由于天光模糊,人的面目根本看不清楚。沈书跟着朱文正派的小兵,七拐八绕,来到一座能容纳百来人的营帐外,营帐四角钉着木桩,便是起大风也不可能把帐篷吹翻。
    “在这等会。”小兵进去叫人。
    不一会,纪逐鸢出来了,他头上梳了一个髻,既没有裹巾,也没有戴头盔,看见沈书,眼底亮了一下。
    “去那边。”纪逐鸢朝沈书随手指了东面,令那士兵就在原处等。士兵乐得偷会懒,直接钻进了纪逐鸢才出来的营帐。
    走出不过几步,沈书就急着回头看,见那士兵已经没了影子,二话不说往纪逐鸢的身上扑,在纪逐鸢脖子上蹭来蹭去,一股汗臭味萦绕在沈书的鼻息之间,他却觉得身上的寒冷都让汗味驱走了。
    纪逐鸢先想把人扯下来,手却仿佛有它自己的想头,扶住沈书的背,站在原地由着他蹭了一会。
    “想我回去了?”
    沈书站好以后,便听见纪逐鸢这话,笑着去牵他哥的手,纪逐鸢的掌心十分温暖,沈书鼻翼翕张,脸上皮肤略略泛红,答道:“也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昨日我跟李恕去街上买了衣料、鞋料,就差找人做了,总得量个尺寸,才好做衣服鞋子。”
    近处有脚步声过来,沈书连忙收声,有人点起几步之外的火盆,天色已经太暗,营地里此起彼伏亮起一片架起在半空的火盆,星罗棋布散在大地上。
    火焰闪动着金黄色的光,照出人脸。
    不远处有人停下脚步,径直走了过来,沈书转过去就看见是他哥的顶头上司。
    “曹牌头。”沈书要行礼。
    曹震做了个手势让他不必了,打量他穿着,见他一身半新不旧的文士袍,挺精神,比上次见到长得好了些,便问:“听你哥说,跟着朱文忠了?”
    沈书倒有些诧异,纪逐鸢不是多嘴的人,那就是曹震私下里跟他问过自己。
    “是。”
    曹震上下打量沈书,多的话一句没说,反而是对纪逐鸢说:“今晚你就回家住,明日练兵之前回来带人。”
    看着曹震走远了,纪逐鸢解下手上皮护套,把护套搭在沈书的肩膀上,说:“走吧,回家。”
    沈书小声道:“曹牌头人真不错。”
    “你人也不错。”纪逐鸢道。
    沈书:“……哥你不觉得自己像个王婆吗?”
    “不觉得。”纪逐鸢一脸认真地说,“今晚我要好好洗个澡,娘的,都臭了。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
    这沈书还真答不上来。
    纪逐鸢忽感大事不妙,皱眉道:“不会还没做吧?”
    “怎么会。”沈书笑呵呵地抱住纪逐鸢一条手臂,“晚上吃鸡。”
    朱文忠从帐篷里出来,意料之外,迎面碰上了纪逐鸢。沈书说了曹震让纪逐鸢今晚回去休息,朱文忠只点了点头。
    朱文忠要回总兵府,比沈书他们都要远,便先走一步。路上沈书担心郑四晚上没做什么好吃的,去切了半个猪头,打了一斤糯米酒,寻思着要是郑四真没做鸡,就把纪逐鸢灌醉好了。
    走到家门口,通街已经都点起灯,隔壁院子开着门,小孩在门中咿咿呀呀摇摇晃晃地学步。
    “张婶。”沈书招呼那妇人。
    “兄弟俩都回来啦。”妇人抓着小孩两只肉嘟嘟的手,站在门里看了一眼,只见纪逐鸢生得格外高大,与她家那个瘦精精的男人全不是一路的。张婶眼珠子溜了一转,笑朝沈书问:“前两日听你说要缝衣服做鞋子的,可找着人做了?”
    沈书一听便知有戏,回说还没有。
    “我认识一个裁缝,做了二十年的衣服,手艺比咱们妇人家还好。你哥难得回来,吃过了饭你们就挪挪步,我让男人去找他过来,给你们量尺寸,改日做好了直接送过来。”
    “那待会我们吃了饭过来。”沈书应了一声。
    张婶顿时眉开眼笑,着意又多看了纪逐鸢两眼,牵着小娃娃绕到内院去了。
    郑四压根没想到纪逐鸢要回来吃饭,饭做得少了,鸡也没有。
    纪逐鸢看了,又看一眼沈书,沈书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提起筷子示意大家吃吃吃。
    一斤糯米酒自然灌不醉纪逐鸢,他反倒越吃酒越精神,吃饭时李恕问了纪逐鸢白天是不是也巡城去了。
    “今日没去,昨天去了。今天都在练兵,明日也要操练。我问过牌头,最近都是如此,勤加练兵,营里气氛紧张。”纪逐鸢端起酒碗,吃酒跟喝水似的。
    “是忌惮孙德崖?”李恕问。
    沈书饿得头晕眼花,只顾着吃饭,不过也听进去一些。纪逐鸢的意思,士兵们之间也说些各方势力的闲话,练兵不全是为了防范孙德崖,更是防着元兵还要再来。
    “没有打跑了就让给咱们的道理,时时都得警惕,谁也不敢放松。等在和州站稳脚跟,肯定要南拓,趁着这几个月,多加操练。这每日里都有不少人来投,新兵蛋子太多了,牌头让我帮忙练兵,从早到晚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纪逐鸢道,“也有好处,虽然牌头没有明说,我觉得应当是不会再让我去巡城了。”
    “不巡城好,巡城才是无聊。”李恕把今日在街上见到的都说了一遍,忍不住抱怨,“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跟供祖宗似的敬着。可有时候看他们欺负人又生气,要是换了纪兄,恐怕早就把他们捶成饼了。”
    纪逐鸢冷笑着喝了一口酒,夹起一片猪头肉,裹一圈椒盐粉,细细咀嚼。
    “昨日我揍了几个人,给他们留了一口气在。”
    沈书:“……”他算知道为什么曹震不让他哥去巡城了,怕不光是需要人带着练兵,更是怕他大开杀戒闹出人命官司跟孙德崖那边不好交代。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纯臣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17/17526/10426199.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17/17526/10426199.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