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推荐阅读:为什么它永无止境神话从童子功开始神秘让我强大我的谍战岁月四合院之车门已焊死谍影:命令与征服巨门卷Fate梦幻旅程斗破之无上之境修真高手的田园生活

    纪逐鸢走上前去,抓住乞儿的衣襟,想把他提起来,谁知那破布烂衫经不起拉扯,竟然碎了。
    “哎,哥。”沈书服了,示意纪逐鸢放开,抬脚虚踹他,让他离远点。沈书过去,乞儿难得没有大喊大叫“杀人”,也没有生气,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给你买一件新的。”沈书注意到,那孩子身上新伤旧伤杂错,平时也没少挨打。
    “不要紧,我不冷。”
    沈书把钱给他,带着乞儿出门,找人过来,问有没有适合这小孩穿的衣服,听人说是朱文正这里有个厨娘的儿子跟乞儿差不多身量,沈书又找到厨娘,花几个铜钱给乞儿买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好歹是夹棉的,能比这孩子之前穿的暖和。
    “先将就穿,回头给你做新的。”沈书用湿布擦干净孩子的脸,他的脖子上也有不少伤,打算给他上点药,乞儿坚持不肯,沈书只好作罢。
    收拾妥当之后,沈书兄弟跟着乞儿从朱文正的府上出门,七拐八绕,足走了快半个时辰。
    乞儿一面走,一面回头看,都是看沈书,不住问他用不用歇会。
    “不用,还远吗?”他们出门的时候雨已经没在下,但这几日不是雪就是雨,地面湿滑,到处是水洼。而且下过雨更冷。
    “再过两条街就是。”乞儿目光闪烁,巴巴把沈书看着,他的手不住在衣服上擦,突然站住脚,怯生生地问沈书:“我、我能不能拉着你的手。”
    “不行!”纪逐鸢道。
    沈书央求地看了一眼纪逐鸢。
    纪逐鸢的耐性已经到达巅峰,觉得这小孩简直得寸进尺,偷盗本是犯错,给钱给衣服就算了,还要拉手,什么规矩?
    “那、那不拉了。”乞儿抬头向前望,看见熟悉的面摊位置,这会没有摆出来,炉灶和灶台上方被熏黑的墙壁很打眼。
    沈书上去握住那小孩的手。
    乞儿浑身剧烈一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眼圈霎时便红了,咬着牙,小腮帮圆鼓鼓的。
    还是个孩子啊。沈书心想,笑着摸他的头,继而正色跟他说:“不然我让这个大哥哥跟你一起去,想必你阿爸不会说什么。”
    乞儿想了想,黯然摇头:“上次有人想跟阿爸买我们当中的一个,阿爸问那人要一百两银子。他不会把我们卖了的……”他欲言又止,没有多说,紧紧握住沈书的手,羡慕地说,“你的手好软,而且……真好看!”
    纪逐鸢又想揍人了。
    好在那乞儿只不过握着沈书走了不到二十米,便松开他的手,遥遥指向前方一片黑瓦房。
    “你们住的地方还挺气派。”纪逐鸢服气了,一连排的瓦房,比朱文正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占地还大。
    乞儿带他们到房子东侧的一处小角门,旁边墙下接地处堆着杂乱的稻草。乞儿蹲在地上,两手左右开弓,扒开稻草。
    “待会我就从这里爬出来,需要你们搭把手。”
    “好。”沈书答应下来,却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然你找你阿爸说说,我可以出钱买。”
    “买个屁,让朱文正把这里端了,他不是到处查烧香会?这些孩子被养起来偷东西,岂非危害乡里?”
    “没人管的。”乞儿一脸木然,像是已经习惯了,朝沈书说,“那我进去了。”
    雨虽早就没下了,天色仍晦暗不明,沈书越想越不对劲,朝纪逐鸢道:“这孩子如果不想做乞丐,怎么我给钱赎回我的刀也不让,他分明就怕得很,这么大地方,房子也不破。”
    “嗯,有钱人。”纪逐鸢道,“都是不义之财,这小孩不老实得很。”
    “命不好。”沈书扭头看着纪逐鸢,“要是他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护着,就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当乞儿。”
    风吹在脸上特别冷,沈书微微睨起眼睛。
    纪逐鸢换了个方向,拿背朝着风的来处,挡住沈书,打趣他:“现在知道有哥的好处了吧?”
    “我一直知道啊。”沈书道,“一直知道你待我好。”
    纪逐鸢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拿手捏沈书的鼻子,揉他的头,顺势捏了捏沈书的耳朵。
    半个时辰过去,沈书和纪逐鸢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在陋巷里呆久了,天寒地冻的还是冷得很。纪逐鸢解了外袍,把沈书裹在怀里。
    又半个时辰,沈书本来昏昏欲睡,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牵动他的内心,睡意杳无踪迹。
    “这怎么这么久?”沈书帮纪逐鸢把袍子系好。
    “可能跟他的小伙伴道别?”纪逐鸢没好气道,“自己都养不活,还说大话让他跟着你。”
    沈书尴尬道:“回头让朱文忠给他安排个事不就行了。”
    “哦,又找保儿。”
    沈书:“……”
    “那你给他找个事情做。”沈书道。
    纪逐鸢不逗他了,确实也觉得事情不大对,连纪逐鸢自己都觉得站在这里太久,手脚发冷。狗洞太小,只有几岁的小孩可以爬过去,角门上了锁。纪逐鸢啥也没有,赤手空拳,试着用手推。
    “上门闩了,能撞开。”纪逐鸢问沈书,“进去?”
    “敲下门吧,也许有人。”沈书说着上前去敲门,先轻轻敲了一会,无人应答,便用力拍了一阵,还是没人。沈书把耳朵贴在门上,连脚步声都听不见,正想用脚踹。
    “救、救命。”声音从狗洞处发出,却像是个女孩。
    沈书不敲门了,过去帮忙纪逐鸢把狗洞里的小孩拽出来,看头发像是个女孩子。
    “你是谁?”沈书有点懵。
    小女孩看上去比乞儿还小,脸也脏兮兮,眼睛好像哭过,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一边脸上还有手指印。
    “谁打的,是不是你们那个阿爸?”纪逐鸢怒了。
    女孩浑身发抖,她怀里抱着东西,这时双手捧过头顶,一条腿屈起要下跪。
    沈书连忙把她扶住,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东西,正是他那把被偷的刀,只是脏了不少,刀鞘上也不知道沾的什么,沈书闻了一下有点铁锈味,眉头皱了起来,朝那女孩问:“让你来找我们的人呢?”
    “不、不知道。”女孩要哭了,“九哥叫我把刀还你们。”
    “他人呢?”沈书蹲下身,握着女孩子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一些,然而那孩子像很害怕,浑身颤抖不说,沈书一对上她的双眼,眼泪就滚过女孩脸颊,她哭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别哭!”沈书的语气变得严肃,他提高音量,让那女孩看着他,手上也加重力量。
    女孩被唬住了,紧紧咬着嘴唇流泪。
    “这里头除了你阿爸,还有别的大人吗?”
    女孩说不出话来,犹豫地看了看沈书和他哥,点头。
    “还有多少?十个有没有?他们有刀吗?”
    女孩又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地答话:“有刀,还有鞭子,不听话就用鞭子抽。没人管,官老爷们也不管的,只要交钱就行。”伴随一句颤抖的尾音,女孩压抑着声音大哭,“九哥,九哥被打死了。”
    狂风卷起路边板车上的草席,用力掷在墙上,继而那席子歪倒在地。
    “你说什么?”沈书嗓子发干,声音止不住颤抖,他手指捏着女孩身上的衣服,“换衣服给你的男孩让你阿爸打死了?”
    女孩狂哭不止,红肿着眼睛不住点头,脸在眼泪里泡得有些变形,断断续续地抽噎:“已经死了,大狗,放狗咬死的,阿爸叫大家挖坑,把九哥埋了。”
    “那你怎么跑出来的?”沈书仍不敢相信,脑子像被一口大钟罩着,还有人在外面拿棍子狠狠敲了一记。
    “九哥叫我跑的,但我没跑远,我都看见了。”女孩抽抽搭搭地说,“他死了。这里每天、每天都有人死,我们偷回来的东西不够,也要挨打。要是交给阿爸的东西一直都不够,就会死掉。”
    “你们怎么不跑呢?”沈书不能相信听见的话,耳朵里嗡嗡地响,不断在想,那个乞儿死了,怎么会?不过一个时辰,不该让他单独行动,天啊,他真的死了吗?沈书手指还残留着乞儿拉着他的手时的触感。
    “外面的人也会杀我们,一样会打我们,爹爹和娘都不要我们,我们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只有阿爸会要我们,跑出来会饿死,还会被马踩破肚子,还有很多人把小孩煮了吃。”
    “砰”一声巨响,纪逐鸢已把角门踹开。
    女孩吓得把头钻进沈书怀里,这里不过是大房子的一角,恰好四下无人,沈书连忙把纪逐鸢拉住。
    “我去把这个畜生收拾了。”纪逐鸢怒不可遏。
    “不行。”沈书喘息片刻,只有纪逐鸢一个人,也没带兵器,他想了想,决定回去叫人来把这里铲平,“我把这孩子带回去,哥你把这里看着,不要贸然动手。”第一他担心纪逐鸢一个人打不过十个人,第二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这里,就算叫孩子们跑,他们也未必敢。沈书劝住纪逐鸢,好好同他说了半晌,纪逐鸢这才勉强答应。
    沈书带女孩回去找人,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宅子里的人就发现角门被人踹开,不住从门口探出身子来四处张望。
    纪逐鸢在树后躲着,只见是一个壮汉,惊疑不定地到处看了会,进去找人,四个壮汉在门口,其中一人蹲在被踹开的门前,拿灯往门上一照,看到个泥脚印。几个人便又进去。
    角门开在一条死胡同里,车马无法通行,如果要逃跑,就只能从正门跑。纪逐鸢想清楚以后,绕到大房子正门,果然见有四架板车、一架马车停在门口,裹头巾着葛衣的几个男人依次把小孩抱上车。有几个纪逐鸢觉得眼熟,像是那日在街头见过的,还有小孩不断被大人从房子里带出来抱上板车。
    最后一个高大的男子衣着贵重,身材伟岸,额前一刀齐平的一溜头发盖住油亮的大脑门。他左右手各抱着个小孩,这两个小孩穿着打扮同旁的小孩都不一样,后一个被放上车的小孩依依不舍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看来这个“阿爸”不是没孩子,那两个估计是他自己的孩子。纪逐鸢怒火中烧,看了半天也未见到那个乞儿,原还抱着一丝也许小女孩惊慌失措没有看仔细,等到所有人都上车后。
    纪逐鸢面上怒容褪去,眼底闪过冷冰冰的杀意,沈书的短刀在他手里,于纪逐鸢掌心里打了个飞旋,转成一面银盘。
    短刀停止打转,纪逐鸢凭空捉住短刀刀柄,将两侧刀面在左手腕扎紧的袖口上一抹。
    板车和马车要驶上大路,唯有纪逐鸢藏身的树下而已,天色晦暗不明,时近傍晚,城间弥漫着白茫茫的炊烟。
    马车当先,板车由人拖着,远没有马车快,于是马车只得放慢速度,踢踢踏踏地朝前小跑。
    车里坐的男人才把两个烧鸡腿分给小孩,马车突然不动了,男人高声喊下人的名字,没有得到应答。把身上的小孩抱下腿,让孩子安分点坐到凳子上去,趋步向前。
    车门大开,狂风卷入,那男人大叫一声,沾满鲜血的手顾不上被洞穿且拉开一道巴掌长的伤口的腹部,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紧紧顺着刀锋,狂吼怒叫一声。
    纪逐鸢整个人被拽进马车,天旋地转之间,光着后脑勺的男人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刀,翻身骑到纪逐鸢身上。
    两个孩童被这陡生的变故吓得傻了。
    男人叽里咕噜一串纪逐鸢听不懂的话,接着便见男孩从大人靴中拔出一把匕首,果断出鞘,朝着纪逐鸢的脖颈逼近。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纯臣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17/17526/10426150.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17/17526/10426150.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