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

        我喜欢她已经很久了。
但我却不敢对她表白。
她漂亮，善良，优秀…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我呢，平凡，普通。家境一般。自认配不上她。只能将这份爱埋在心底。
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
有勇气站在她面前替她遮风挡雨。
遇见她时，我刚满20岁。来自北方的一个小城市。
爸爸因为做生意失败，欠下高利贷，妈妈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就连唯一的姐姐也因为家庭琐事和丈夫离婚，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那一段时间过得真是糟糕透了。
我被迫辍学，和同学王京一起外出闯荡贴补家用。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没等积雪融化我们就出发了。
结果路上发生了车祸。
我因为坐在前排，寄了安全带才侥幸活了下来。而王京就没有我那么幸运了。
他死了。
身体被甩出了车窗外。全身是血。那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出发前的前一个晚上，我们曾一起躺在被窝里，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但仅仅只过了12小时，我们就天人永隔了。
也许这就是后来我不愿多开口说话的原因。
我从小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开玩笑说，你真不像一个男孩子…
我喜欢过很多女生。但凡长得漂亮的，都曾有过非分之想。
但我性格怯弱。
我对她们仅仅表现在偷偷默默的喜欢。而从不表白。
甚至听到谁向谁表白，还会很轻蔑的嘲讽，切，看上这样的女生太没眼光了…
却忘了自己也曾偷偷喜欢过她。
我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来到这座城市，依附着一个远方亲戚在一家小公司里找到一个职位。
主要工作就是接听顾客的投诉电话。
我对这份工作并没有多大兴趣。于我刚开始幻想的充满刺激的闯荡生涯。这份工作无疑像画了圆圈的地牢。我被紧紧的困住了。
我住在公司的宿舍里。
和大鹏住在一起。
大鹏已经在公司里呆了六年。仍然是部门的小职员。
他很高。很胖。
30岁了还没有结婚。
但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并不着急。
“我呢，还小呢。等玩够了在结婚。”
他没有交过女朋友。
他常去一家酒吧喝酒。也曾半夜三更不睡觉趴在电脑旁看黄色视频。
跟着他我学会了很多恶习。
喝酒，抽烟，打游戏。和不认识的女孩睡觉。
日子混混沌沌。
直到某一天。
她来了。
我觉得是上帝的指引。给我灰暗的生活投射靓丽的色彩。
即使我钟情于欢乐场所。但我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懂无知的阶段。
我得到的不过是□□的欢愉。
从未体验过精神世界带来的强大震撼。
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是那么可爱。即使是静静发呆，仍旧美的沁人心脾。
并不是浪漫的一见钟情。
刚开始我对她并没有好感。
与我平时交往的女生相比较。她显得单纯，幼稚，可笑。
她刚从学校出来。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有一天我问她，你知道什么是阴阳调和吗？
这是一句露骨的调戏的话。
她显然不懂。
“是玄学吗？”
“不是。”我偷偷的笑。
“那是什么？”
“慢慢想。”我不怀好意的回答。
过了几天，她找到我说，我知道什么是阴阳调和了…
“说来听听。”
“男阳女阴，所谓阴阳调和不过是男上女下，男动女不动。”
“谁告诉你的…”
“我问了大鹏。大鹏告诉我的…”
她貌似并不理解其中的意味。泛红的脸颊显出着急的神色来。
知道愚弄她有点过了。
“阴阳调和的意思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要听大鹏吓忽悠。”
“哦。”
她喜欢唱歌。尽管唱的歌并不好听。
喜欢吃辣椒。尽管吃完后第二天必定会喊肚子疼。
喜欢做饭，尽管做出来的菜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自从在这座城市生活下来。我就很少往家里打电话了。
妈妈的病已经好转。爸爸正四处借钱贴补亏空。姐姐离婚后生活并不如意。
曾经最美满的家庭一瞬间变得乌云密布。
这一切的根源都出自于没钱。
世态炎凉。
妈妈劝告我最近几年不要回家来。
每天到家里要债的人很多。
她让我不要挂念家里。
如果有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好好把握。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我还只有20岁，未来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
身边的同事并不知道我家的处境是如此艰难。我故意装出阔绰的样子来隐藏自卑。
无论出去吃饭还是游玩。我永远是那个争着买单的人。
维持这种虚伪的假象就像经受一次炼狱。
我的钱每个月都花的精光。
甚至入不敷出。
我偷偷喝最差的酒，抽最差的香烟。用开水泡饭…
直到有一天，吃一碗剩饭时被她无意中撞见。那种情景我永远不会忘怀。
“你就吃这个…”她说。
装在饭盒里的米饭早已干的像一块块石头。用牙齿咀嚼时能清晰的听到碰撞声。
我慌张的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
想着怎样解释才算合理。
“昨天没有吃完，扔掉太浪费…”我心虚的回答。连忙收起桌上的饭盒，打算落荒而逃。
就在我转身离开时。
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没钱了？
背对着她，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我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
但我身体突然僵硬。拿着饭盒的手臂停在半空。
心事被人拆穿，内心震颤。
“不…不…不是…”我极力平复心情。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自然。
从那以后。我的桌子上常常出现用包装袋裹着的饭菜。
有时候是排骨。有时候是红烧肉。
放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
好奇的向四周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坐在不远处，向我挤眉弄眼。
那一刻，我的心被触动了。
我觉得我爱上她了。
爱是个很奇妙的名词。
只在感应爱的一刹那。我才觉得她与众不同。而在过去相处的那么多时光里，她一直以最平凡的身份存在着。
不悲不喜。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筷子吃着那些饭菜。
像在吃世上最美好的食物。
周围的一切和我无关。
我像拥有了天使的翅膀。在愉快的飞翔。
她从不将我的谎言拆穿。
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恋，我竟变得胆怯。
当面对她…我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
我没有钱，没有能力。
喝酒，抽烟，玩游戏，和陌生女孩上过床。
除了精神是绝对的纯洁，其他的都是一片肮脏。
但我又想靠近她。
越靠近越胆怯。像做贼心虚的小偷。我表现了最怯懦的一面。
我可能连“我喜欢你”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比过去更迷恋喝酒，抽烟，打游戏，出去找女人。
我一边劝说自己不要在沉沦下去。
一边又对自己的痛苦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害怕被拒绝。
害怕失去她。
害怕她会讨厌我。
害怕她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
害怕自己对爱情没有坚定的态度。
…
…
那一段时间，我常常做噩梦。
梦见王京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这是我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我不会将性格的犹豫不决归结于那场车祸。
她依旧每天将饭菜放在我的桌上。
我依旧不动声色的吃完。
我们每天都在擦肩而过。
我的眼神装作有意无意的看向她。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都会没来由的紧张。
看到她和其他男生站在一起开心的聊天。我也会嫉妒，生气。
她是唯一一个能中断我玩游戏而不发火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同时拥有害怕，渴望，期待复杂情绪的人。
我们在一起工作很多年。却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
后来因为对人生有更多追求，她选择离开。我和大鹏把她送到车站。
虽然依依不舍。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喜欢她的那些话。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看不见。我和大鹏才从车站里出来。
大鹏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哎，可怜那丫头，等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
“你在说些什么？”我有点摸不清头脑。
“全世界都知道的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话听来更奇怪了。
见我还是像傻子一样愣着。
大鹏没好气的说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
“怎…怎…怎…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她为了给你做饭，每天都提前三个小时起床。你说的每句话她都放心上。还有上次你调戏她说的什么阴阳调和，她还特意来找我问什么意思…”
没听完他说的话，我就发疯的向车站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她乘坐的那一班火车刚刚开走。
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跳的快要窒息。
我将那份回忆隐藏起来成为最美的纪念。
我遇见过很多女人。始终认为她最美。
就像阳光撒在地上倾斜的弧度。印照最美的侧影。
多年以后，我仍在那座城市奔波。她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当我有冷静的头脑去回望过往。
我的爱多少带着年少轻狂的意味。
她的出现不过让我学会了珍惜和遗忘。
我将那份没有说出口的爱取名为斜阳。
美好而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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