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已经记不清和母亲第几次争吵了。
20岁，我离开她，空白的八年让我们的关系变得相当冷漠。
我总是嫌弃她。
十月份，她不远千里来到我身边。帮我照看孩子。空闲时光买菜，做饭。
早晨五点多起床做早饭。
七点送孩子，三点多接孩子。
买回来的菜总随意的往地上一放。菜根上的泥土将雪白的瓷砖沾染的到处黑漆漆。做完饭菜，油渍到处都是。
“妈，你看看，地下脏的要死。”
“妈，做完饭，灶台要擦干净。”
“妈，手上有面粉不要到处碰。”
“菜，吃的完吗？买这么多？”
…
…
母亲听完，爆发了脾气。
“嫌弃我，我回老家去。这样看不惯，那样也看不惯。看不惯，你自己收拾收拾就好了…”
母亲今年只有49岁。
也许年轻，也许老了。她过惯了享受的生活。
爸爸爱她，宠她。
母亲跟着父亲在外地打工时，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母亲不愿起床。父亲就会跑很远为她买早饭，怕早饭凉了，就怀揣着。这种无私的爱，除了父亲。我和哥哥都做不到。
没结婚时，在外婆家也是什么都不做。嫁给父亲。她18岁。
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累。
20岁之前。我和她生活在一起。父亲和哥哥在外地打工。
那时候，我们就争吵不断。
青春期的叛逆让我越来越想离开她。
终于20岁，我离开了她。
八年之后，当我以成年人的姿态去和她相处。不要像任性的小孩子总是让她伤心。我发现，一切都徒劳无功。
我是她的女儿。她是我的母亲。
仅仅这一个关系真实的存在着。
第一次争吵是在11月份。
她一个月消费了3500。
我说，妈，我一月只有5000块，还要还房贷…能不能省点…
她哭了。
我并没有她想象中过的有多光鲜。
是的。
我仅仅有一套房子罢了。
而这套房子全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挣得的。
“除了每月还房贷，银行里还欠着30万的债务…我压力很大。”
…
我说了很多。
她觉得很委屈。
一遍遍的向我证明，她并没有乱花钱。
那一刻，我深刻的意识到没有钱的狼狈。
母亲远道而来。我能提供的只是一张最普通的火车票。
她说，车厢里人很多，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我听后，默默无语。
也许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我的堂妹刚刚将他们的父母送去三亚旅游。朋友圈全是他们的旅游照片。
母亲小心翼翼的问我，你知道你叔叔和婶娘去旅游了吗？
我说，嗯。
“慧丽付的钱。”
慧丽是我的小堂妹。我们从小玩到大。
我生气了。
“为什么你总是拿我和她比。她一个月工资多少钱，我一个月工资多少？”
“我又没说什么？”
“但你这话让我听起来特别不舒服。”
…
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
我们很少聊天。
如今想来，竟是一种亏欠。
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她爱我。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我也爱她。但找不到正确的爱护方式。我们的关系剑拔弩张。
最严重的一次，我说，妈，你对待女儿终究和儿子不同。
昏暗的灯光照着母亲憔悴的脸。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老了。
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高大，挺拔。也没了年轻时的傲气。
她的泪水和愤恨在脸上是那么清晰可见。
她动了动嘴唇。
“为什么会不一样？如果是你哥向我说这话，我早就打了…”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母亲真的生气了。
她提着行李箱，要回家。
我拦住她。
“你去哪里买票？等雨停，我买票给你。”
那是一次很幼稚的妥协。
我果真在网上订了回程的票。
一张硬卧票。
她佝偻着身体站在卧室的门口。
“几点的火车？”
“下午一点多。”
“哦？”
她离开。
来这里两个月。我从未带她去任何地方游玩。
她一个人去爬了惠山。
真的爬到了顶。她兴奋的向我讲述山顶上的景色。
她最想去的是灵山大佛。因为她是虔诚的佛教徒。
总之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一次次的答应着，竟一次也没有带她去过。
她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
这或许就注定了我们是一对有怨气的母女。
我说，妈，等我有空，带你买衣服。
“不用，不用，衣服太贵。”
我说，妈，等我有空，带你去玩。
“好啊…好啊…”
我在无锡待了两年。除了门前的路是我熟悉的。其他地方都很少去。
我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辆红色的自行车。
因为晕车，也很少坐公交车。
有一次放假。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把市区逛了遍。
我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快的。我走路很快。但我的生活方式一直是慢生活。
我喜欢传统文化。
母亲决定要走了。这是个不愉快的决定。我们都没有和往事和解。仍固执的像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每次分别都会经历遥远的等待。
我是走出笼子的小鸟。在我的天空自由翱翔。而母亲，她只能永远待在笼子里。守护着那个家，默默等待远归的孩子们。
我能做的是什么呢？
临别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或许可以给一个善良的拥抱。像对普通人那样。但我们都倔强的昂着头。
想想小时候她为我遮挡的风雨。
想想她总说的，幸亏你是我亲生的…
想想她渐渐雪白的头发…
…
只想想这些，似乎就热泪盈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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