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10（结局）

        陈小姐渐渐失去了意识。
脑海里光与影的闪现。相互交错，迷离。
妈妈说，你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要懂得礼义廉耻。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笑不露口，吃饭不要发出声音…”
“再怎么样，名节最重要。千万不要丢了陈家的脸面…”
…
当李先生得知陈小姐死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守丧的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
陈小姐的尸体被抬回了娘家。不准入林家祠堂。
他终没有见她最后一面。
手心里紧紧捏着那张纸条。
她留给他最后的遗物。
清秀的字体。
“李先生，看到纸，速来。落款陈。”
这张纸，看了千遍，万遍。在纸上临摹了无数次。皱的像泥巴…
不吃不喝昏沉度过了几日。
走路，睡觉，聊天，都感觉有她的影子。这种感觉是痛苦的。
他觉得快要疯掉。
和江小姐告别。
“你真的去前线打仗…”珍妹妹不相信的问。
“对。”
“想好了？”
“是，想好了。”
他收拾着留在表妹家里的东西。江珍依在门框上呆呆的望着他。
“表哥，你变了。”
“是吗？我一直这样。”
“那一天你特意约我出来说了关于解除婚约的事，吓我一跳。我以为你不敢和家里人抗争。那是我极少看你认真的样子…”
李先生叠衣服的动作停止了。一瞬间，悲哀的情绪漫上心头。
那一天…
那一天…
让他难忘，无比后悔的一天…
永远不会在记忆里抹去。
他的心猛烈抽搐着。
泪水无声的流下来。
他爱她。
从第一次见面。没有章法的一撇。一个含糊不清的眼神。
如雷电击中了心魄。
爱情悄然降临。以为只是逢场作戏，图图新鲜感，越接触越发现她的与众不同。独特的人格魅力。
想尽一切办法接近。
她不领情。
终究得到了她。她却怀着绝望的心情。
他想和她共度一生。知道她最看中名分。于是，和她分离后，他坐在办公室里局促不安。想着和珍妹妹了断关系。
父亲这次让他来上海，就是和表妹定亲的。他百般推脱。
终于，下定决心。
约了珍妹妹。
两个人聊了很久。从幼时到长大成人。每年都在见面，却无法产生感情。
“我真的爱上她了，望你成全我罢。好妹妹。”他真诚的说道。
“谁？”江小姐着实一惊。
“陈小姐。想必你也认识。”
“就是那个死了丈夫的林太太？”
“对。”
“听说她和婆家大哥有奸情。还被大嫂抓个现行。这样的女子…声名一片狼藉…拒绝了我却娶她…”
“这是我的选择。不要听信舆论。人们总喜欢在莫须有的事情上大动干戈。何必呢？我喜欢她，已成了事实。就怕她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所以，我要给她名分。”
“表哥…那我祝福你。我没有你有勇气。虽然我不爱你。但我不会向父母反抗争取自己的幸福。清朝没了…封建势力还在…你看我进了学堂…每天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像新派女子，其实骨子里还是守旧的狠。因为我在这个环境中成长。早已根深蒂固。”
“表妹。退婚的事我会向姑父说。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表哥，看来，你真的动心了…”
“我爱她，已是无需质疑的事情了。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你知道吗。表兄妹联姻是不值得提倡的。它会害了我们的下一代，生出傻子一类的人物。像我大哥，到现在还不会开口说话。二哥又木纳的狠。两个姐姐…勉强生存…我们为什么不去抗争…即使没有陈小姐…我也不会同意…”李先生激动的说道。
事已至此。在无可说。
江小姐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语。
“过些日子，我会带她去杭州。请珍妹妹务必在父亲大人面前多说些陈小姐的好话。不好的言论千万不要提起。”
“行。我答应你。什么时候结婚，一定通知我一声。我肯定到场。我看你如何打破几百年来的常规。”
看看时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心想要快些回去。不能让陈小姐久等。
恰巧表弟刚从外地回来。少不得坐在一起吃顿饭。本想说，改天再吃。
但表妹一再挽留，盛情难却。
和表弟好长时间没见。话题不免多了起来。
他满怀心事，心不在焉。
但好歹挨到吃完饭出来。匆匆赶到住处。漆黑一片，下着大雨。
他从车里下来。来不及打伞就向房子里冲去。害怕她会突然离开。
她是聪明的女人。又是最捉摸不透的女人。
寂静让他恐慌。
奔到房间里。打开灯，没有人。花园里。厨房里，楼上，所有的角落都找了一遍。
他有了不详的预感。
但说不清是什么？
今天和她在一起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异常。主动投怀送抱。说出的答案却模棱两可。她并没有说要搬进来。难道是他太兴奋了，以为得到了就万无一失了…
颓废的坐在木质楼梯上。
心想明天再去找她吧。希望能解释的明白，还要告诉她，他要和她结婚。
第二天刚上班。
同事小刘对他说，小李，昨天有个孩子送给你一张纸条。说很急。我们找不到你人。
“哦，在哪里。想来是什么宴会吧。在这个城市里，我又不认识几个人。”
李先生将那张纸条摊开。
引入眼帘的是一排清秀的字体。这种字，他见过的。第一次见到，就对写这种漂亮字的人魂不守舍了。
“李先生，看到字。速来。落款陈。”
他瞬间眉头紧皱。
“什么时候送来的。”他问道。
“昨天下午三点钟时。”
“哦。我知道了。”
他拨打林家电话。没人接。
播歌舞厅电话，有人接听但经理告诉他，陈小姐已经不做这行了。
“那你知道她在哪吗？”他急急的问。
“她昨天来找我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告诉我她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她待不下去了。我还取笑她，陈小姐还介意这个…她说，人言可畏。我也是百般挽留。毕竟刚开始培养她，也花了不少血本。没办法，她心意已决。在怎么劝阻都徒劳无功。”
挂掉电话。怅然若失。
同事小刘在看今天的报纸。看到一则新闻，很吃惊。不由得念出声来。
“新起歌后百灵鸟昨晚在家中自尽。一代佳人令人叹息。”
“刚刚你在说什么？”李先生似乎听到了她的名字。
“我啊…刚刚…一篇娱乐新闻。这两天，被这个百灵鸟占了头版…她的花边新闻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百灵鸟？”
他凑近了看。
果然是她。
报纸上的她笑的多甜，多美。多无邪。
但被标题吓住了。
她死了…
死了…
死了…
不相信这个词汇。明明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怎么死的？
自杀。
她为什么自杀。
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
他发疯的自言自语。惹得同事吓了一跳。望着他，不敢言语。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他，不确定的问道。
“难道你就是她的绯闻男友李先生…”
他没有回答，而是发疯的向林家跑去…
陈小姐死了以后。
李先生像变了一个人。常常发呆，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疑神疑鬼。抽烟，喝酒。
大病了一场。
看过医生，医生说，气血攻心。要慢慢调养。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对生有多大渴望。
李父李母特意从杭州赶来。
见到儿子，不免泪水涟涟。拉着孩子的手，述说骨肉情分。
李先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短短几个月，就瘦的没个人形。只剩下皮包骨头。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
看着父母苍白的脸。为他牵肠挂肚的悲伤心情。
默默的流出了眼泪。
他要活着。为二老养老送终。
但活着，总觉得没有意义。
那就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去。
她总嘲笑他拿不动枪，上不了战场…他偏要去做。做给她看。
于是，他乞求父母道。
“我……要去…要去…前线打仗…”
“是不是在说胡话？”母亲问道。
“我说的是真的。愿父母…愿父母同意。”
“你从小什么都没做过。养尊处优惯了…”
“这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李先生说道。
他的眼神坚定果敢。
李父叹口气。
双手后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让他去吧。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修养了半年。身体才恢复元气。
穿上军装，准备出发去战场时那一天刚好是清明节。
他看到远处的墓地有袅袅青烟。是别人在烧纸。
他对表妹江小姐说，我这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希望表妹能替我去看看她。
“哦，知道了。你在外多照顾身体。战场上，保命要紧。”
眼看火车将要启动。
他鼓足了勇气。对着远方的墓地，对表妹说道，请以丈夫的名义。
“什么…什么…”表妹没听清。
“我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待我衣锦还乡，定会给她名分。”
火车启动。
似梦一般远离了这座城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陈小姐的墓在乱坟岗上，没有墓碑。
墓地前种了大面积的茶花。
李先生种下的。希望她不会孤单。
她不会是没人要的孤魂野鬼。
他说，我会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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