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7

        “大哥，不是弟妹逼你。自从老六死后，我的心也死了。你也知道，我从骨子里看不起老六，但总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和老六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比他刚强些。他性子太软弱。”
被弟妹夸奖。他不免喜形于色。
“我嫁与你，定会好好服侍你。为你传宗接代。”继续循循善诱着。
大哥的态度明显动摇了。
逼走大嫂是她复仇的第一步。料大嫂的要强脾气，断不能做小低人一等。
如果大哥执意要娶她，大嫂在阻挠就会惹来男人的反感。慢慢的耗尽夫妻情分。让大嫂尝尝无依无靠的滋味。
见大哥仍保持沉默。
斜眼看见针线盒里的剪刀。
又生一计。
走到梳妆台旁，拿起剪刀。将剪刀头朝向脖子。
大哥见状，立刻慌了。
“你要做什么？”声音都颤抖了。
“大哥，既然你如此怯懦。跟着你，看不到尽头。以后，不要再来找弟妹了。也不许在碰弟妹的身子。否则以死谢罪。”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大哥站起身。试图夺过剪刀。但徒劳无功。
“你知道我是烈性女子。做了对不起夫君的事，本来就无脸面活在世上。不管我情不情愿，总归发生了。你又不能许我个好去处…但愿在我死后，替我好好照顾年幼的孩子。”
说的情深意切。
大哥顿时心软。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泪水也流下来了。
“好…好…既然如此。我回去定和你嫂子好好商量。让她做小，你做大。剪刀放下来吧。你细皮嫩肉，万一擦伤了皮肤，大哥心疼的很。”
“我不要口头承诺。我要看到你的实际行动。在没得到大嫂的同意前，我绝不会让你在碰我的身体。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行…行…行…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断不可拿生命开玩笑。心在狠，好歹想想孩子吧。”大哥劝道。
“你…你…出去。我就把剪刀放下来…”
见大哥迟疑。
“只要大哥信守承诺。肯给我名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的。害怕弟妹不会好好服侍你吗？”
说的大哥心痒痒。
强压激情。
“好…好…过几日，我定会给弟妹一个交代。好好在家等我的消息。”
说完，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大哥走了好远，直到听不见声音。她才放松警惕，全身瘫软的倒在地上。
如果大嫂心性变好。真的同意做小。他顺利的完成承诺。她该如何是好。
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最清楚不过了。
地痞流氓，心无点墨。仗着家里有钱，到处寻花问柳。和不正经人物结交好友，落得声名狼藉。
分家产时，大嫂向老爷子哭穷卖傻。才勉强多分了银子。却让其他妯娌对她讨厌三分。认为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再多钱也供不起两人挥霍。
两人都嗜烟如命。大哥又不肯出去赚钱。坐吃山空。房子卖了，田地卖了。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当了。
兄弟间又不愿帮衬。都知道只有出去的钱没有进的钱。
只有林老六耳根子软。受不了大哥的哭诉。将夫妻两接了来。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林太太对这些并不了解的。她嫁进来时，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快要去世。
心有遗愿，想在有生之年看着所有的儿子成家。唯一的林老六一直不曾婚配。
原因是一直体弱多病。生怕活不长。但凡大户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嫁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
林老爷子又想门当户对。
托媒人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适的。
正当准备放弃时，碰巧陈家生活艰难，陈母急着嫁女儿…
天时地利人和。
林太太连人都没见过。就匆匆的嫁了。
新婚之夜。丈夫一副若不经风的模样，说话都要喘几口。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陈家是书香世家。
林家是土匪出身。虽然归了良，仍改不了身上的匪气。
万般都得忍。
与嫂子大哥相处了一年。什么脾性都是清楚的。
嫂子爱财。脾气火辣。没有读过书，目光短浅。
大哥又不是能相守一生的人。图图新鲜感，定弃之不顾。
她要想好后路。
不能为了两个无情无义之人，毁了一生。
李先生倒还好。
光看表面，还不能定论。
人家好歹没结过婚。又是留过洋的。看过外面的世界。不嫌弃她孤陋寡闻，明目张胆的追求。
若放在从前，她肯定受不了诱惑。早早的就与他私定终身了。
今非昔比了。
她结过婚，又带着孩子。自认多了累赘。岁月不饶人，她的青春在慢慢流逝。
和他没了平衡的砝码。吸引不了多长时光定会让他厌烦的。男人只要得到了女人的身体，总算大功告成。才不管女人多死心塌地呢？
心痛的叹口气。坐回到床上。
第二日。嫂子早早起了床。
看见她去倒痰盂。
便叫住了她。
“弟妹。”
“嗯？有事吗？”她假装不知道。
看看四周无人。才声色俱厉的说道。
“听说弟妹想做大太太。野心够大啊…”
“我好歹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呸。我看你是死活不要脸。”大嫂不等她说完，一口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
“大户人家的女儿。你怎么说的出口。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天天要债的挤在家门口…”
林太太气的嘴唇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你那副让人不待见的样子，也不过是一双破鞋罢了。心想着自己还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吗？”
“大嫂，我在不济，好歹还有个娘家。而你…呵呵。”林太太冷笑道。
触及大嫂伤疤。
大嫂一把夺过林太太手里的痰盂，狠狠的浇在弟妹身上。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
“我让你勾引我家老爷，还想让我做小。我告诉你没门。除非我死了。”
大嫂自知做的过分。捏紧鼻子，愤恨的离开了。
林太太怔怔的站在原地。
肮脏的液体顺着头发往下流淌。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偷笑。
就要让你们夫妻不和睦。看你们闹，看你们如何收场。
激起大嫂的妒忌心。像一把火越烧越旺才好。
她不恼不怒的回房间换了衣服。大哥果然收起性子好几天没来找她。
倒常常听见他和大嫂没日没夜的吵。说各种不入耳的话。当然不会提及大哥和弟妹的丑事。人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从房门经过，微微一笑。
和李先生倒是走的更近了些。
常常来拜访。
特意托朋友带了进口的留声机给她。
男人追女人，就像一条鱼拼命的往大海里游，不管前头艰难险阻如何。什么都不畏惧了。
美其名曰，爱情的力量。
也许只是体内荷尔蒙容量太多导致的大脑短路。封闭了眼界，所以看到对方都是完美，无懈可击的。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多过精神上的灌溉。
林太太毕竟是过来人。
她如果改嫁，必然是找可以依靠，不会嫌弃她的。纵然，她有不光彩的过去。
现在提倡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过去的传统束缚住了她。但林先生对她确实好。
结婚统共在一起两年。
她喜欢什么，要什么，都会尽一切力量满足她。
宠她像个孩子。偏偏他也像长不大的孩子。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结合在一起。便把生活过成了游乐园的样子。
可惜他命短。
才两年，就死了。
林太太曾伤心过。爱不爱无所谓。时间长了，总有了感情。
林先生刚不在那段日子。空前的觉得绝望。也许每天在一起什么都习惯了。突然不在了，那些“习惯”就变成了浓烈的思念。
比如，本来两个人睡的床变成了一个人。
半夜醒来，发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曾经熟悉的轮廓变成了一滩干瘪的被褥。
他走两步就会咳嗽。
常听见他咳的喘不过来气。
就会让他走慢点。
当初嫌他吵，嫌他烦…现在想来什么都觉得可爱。大概人总在失去时，才明白曾经拥有的多么珍贵。特别在生活不如意的时候。
李先生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摸不清。
年少时，也曾期盼轰轰烈烈的爱情。心中的白马王子如果不是英雄，也应该是文曲星下凡。
现实是一面照妖镜。
照出了生活的原形。
失望总比希望多。
“像我这样的女人为何还活在这世上。”
大脑时不时的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有时候，死比活着轻松。
她活着，带着一世的奔波劳累。
林先生走了。她要为他守节。守多久。她不知道。
反正还没有在结婚的打算。
又和大哥发生了那事儿。
她竟然还能和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想想就觉得难以启齿。
说她对生活破罐子破摔。
可她对生活还有向往。
好好活着，本身就对生活没有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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