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3

        渐渐的，她在那个圈子变得有名气起来。少不了交际应酬。
人总会变的。
从前的她从不踏入风月场所。对烟花女子也是鄙夷的态度。
爱情是什么？
这个词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听从母亲的教诲。嫁给林先生。娘家不过看中丈夫的钱财罢了。哪管她过的幸不幸福。
第一次见到丈夫清瘦的模样，料定是活不长的。常年离不开药罐子。整夜整夜的咳嗽。她不过是夫家娶过来冲喜的。
孩子才刚满一岁。人就亡故了。
死了反倒好。
林太太就不用天天守在床前伺候。人生还可以另做打算。
老爷子娶了六房太太。共九个孩子。
自从老爷子死后，家就散了。各家想各家的。丈夫向来心软，不忍看大哥生活落魄。就接了家来住。日久天长，大哥大嫂翻身做了主人。
嫂子好吃懒做。遇事爱指手画脚。
碰到自己喜欢的，千方百计的也要弄到手。
比如林太太喜欢的银镯子。
“哎呀呀，弟妹。这个镯子成色好差。想必是假的吧。你摘下来，我认真瞧瞧。”
林太太当真拿给了她。
她一下子戴在自己手腕上。声称取不下来了。
“哎呀呀，弟妹，送给我罢。反正也是不值钱的东西。”
林太太一时哑口无言。
嫂子这话都说出来了。她岂有不给的道理。反显得她小气。
委屈只得咽进肚子里。
一无所有之后才看透了世间所有的悲凉。人活着，不免会有一死。总离不开自私的本性。利益捆绑的感情摇摇欲坠。想想薄情的娘家，不知恩情的大哥大嫂，她的心就像乱剑穿过，滴血的疼痛。
如果她是男儿身，定不会浑浑噩噩过日子。任人摇摆。考取功名，有所作为。
被经理安排去参加生日会，助唱歌曲。
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认识她百灵鸟呢？听说是新贵人物。
留过洋的。
她穿着绣着大红牡丹的旗袍，披着坎肩。洋洋洒洒的走上台。
动情的演唱几首歌。
主人很开心。
亲自上台请她喝酒。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是他，李扇。
她有点错愕。
半天没反应过来。
“陈小姐，赏个脸，喝杯酒怎样？”
“啊？原来是你？”
“几次三番的请你吃饭，你都推脱很忙。不知道是李某人没有那么大脸面，还是你讨厌我呢。”他停顿了。斜眼望着她。“所以只好用这个办法了…还望陈小姐体谅…”
“哪里话。李老板。”
“李老板？叫的多亲切。”他不自然的笑起来。
“那我如何称呼你…”
“千万不要看在钱的份上罢。”
“呵呵。”
受他邀请。坐在一起吃饭。倒是天大的福分。别人都称呼他李少。
她暗自想道，不过是仗着上一辈的荣华富贵罢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邀请跳一支舞。她借口说头疼。哪躲得过他的眼睛。早将她的谎言拆穿。
一支舞付了20银元。
凡事都讲价，倒显得她身份卑微。好似她的时光都是用钱拼凑而成的。
他揽着她的腰肢。并没有非分之想。
她倒脸红的像苹果。
“我是结过婚的…”她说道。
“哦。”
“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会掉了你的身份。所以不要和我走太近。”
“我只是请你唱歌跳舞，而且我是付费的，在场的哪个敢说我…”
“李先生，想必不是本城人吧？”
“祖籍杭州。上个月刚在洋行找份差事。不过是混混日子。出来锻炼锻炼。”
“为何还没有娶妻？”她问道。
“说来可笑。为保证血统纯正。我们一直近亲结婚。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想的。认为我们李家这一支是极聪明的后代。不可让外人占了便宜。故我们一直都是内部解决婚姻。我是看透这一切的。去了法国留学。看了外面的世界。感觉家里真是落后腐朽。”
“哦？看来你是有未婚妻的了…”
“幼时，父母为我定下了婚姻。就是我的表妹江珍。我们都不喜欢对方。所以就一直拖着拖着，反正年龄还小…等到玩累了，在结婚也不迟，你说呢？”
怪不得江小姐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
留声机的音乐动听舒缓。
他们跳完一曲。坐在旁边休息。
说起国家的形式。
清朝是保不住了。
到处是军阀统治的局面。
各政党打来打去，民不聊生。
太平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他悠悠的喝茶。
“有钱的更有钱。没钱的更没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区别吗。”
她摇摇头。
“因为没钱的人缺少一种野心。比如，我有一片果园。我会想着扩展在扩展。而有的人呢。只想着风调雨顺，千万不要赔钱。胆战心惊。做生意，哪有不赔钱的。关键是能从中吸取教训。”
“看来，这几年，在国外书没有白读。”
“懂点理论知识只会纸上谈兵。我不屑那一套。像我二哥，将中国的古书全读了一遍，立志要做有才学之人。读透又怎样。只会死读书。一开口动不动就之乎者也，听来就觉得可笑。”
“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我们仅萍水相逢…”
“陈小姐何必谦虚。你的气质藏着你读过的书，受过的教养。虽然，我来此地不久。想查一个人易如反掌。”
“这样说来。倒是我不识抬举了…不愿和李先生做朋友…”
“非也，非也。我就喜欢陈小姐的性格。有才气的女子就像天边的流星，不可多得。又不能靠近。男人多少有点自大。喜欢被女人崇拜，被女人吹捧。我是看惯这一切的。所以，你就显得与众不同了…品不同的菜，人生才完美。”
“我哪里有才？让李先生见笑了…”
“陈小姐的字写的极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又有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容。不知为何，竟嫁给了林先生。恕我直言，一朵鲜花真真插在了牛粪上。这种比喻一点也不为过。有貌有才，举世无双的佳人应该配良人才对。”
“良人？”林太太冷笑道。
“听说陈小姐去年死了丈夫。想来过不多久就会另找他人。名节你是不看重了要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营生。我看这样好不好。”
“怎么样呢。”林太太好奇了。
“我来养你。”
“呵。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又不是那样的女人…”
林太太生气的站起身。有了要走的冲动。
“我知道说出这番话。欠缺考虑。遇见你是场美丽的意外。你是我未来的模样。我将来必定和江小姐结婚。所以，不能给你名分。男人在外头总归有一个红颜知己。”
“我还没堕落成那种地步。”
林太太越想越气。
李先生只管抓着她的手。
她赌气不看他。
“歌舞厅不是长久之计。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为了名利什么都做的出来。就怕你受不了诱惑。沾染了不好的风气。我向来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那又怎样…”
她颓废的依靠在椅子上。
“也许我给不了你天长地久。最起码，能给你现时安稳。”
“冠冕堂皇的话。听听就好了。何必当真。李先生。请自重。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前程。只管自保。活着，就好了。”
她拼命挣脱开他的手。
又羞又气。
父亲才去世两年。断不能让他死不瞑目。许给别人家做妾都觉得侮辱了门楣，更何况被人包养？
她对李先生了解不深。
两次泛泛之交是不能托付终生的。再说，他又不能给她名分。
他说的话情深意切。
□□裸的印在了她的心房。
她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以为再也不会来找她了。没想到，他还会来捧她的场。花20银元来后台看她。
深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间。
心乱如麻。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人影晃进了房间。
猫着腰。脚步极轻的向她走来。
她胆子小。早吓的瑟瑟发抖。
气息越来越浓。
一身的酒味。
是谁这么大胆子？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爬上了床，掀开了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浑身衣服脱的精光。紧贴着她的身体。手不安分的解她的睡衣。
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不要叫。我是你大哥。弟妹，寂寞难耐了吧。大哥来帮你解渴。”
万万没想到竟是大哥。
她奋力挣扎。
不停的呼喊“救命，救命…”
大嫂就住在隔壁不远的屋子，应该会听到来救她的。
她尽量将声音扯到最大。
大哥有点慌了。
“不要叫，弟妹。早就仰慕弟妹美色。今晚月色这么美，你就从了大哥吧。既然都去了歌舞厅这样下贱的地方工作，还有什么名节可谈。”
“大哥，我是你亲弟妹。你弟弟若地下有知，定不会放过你…”
“少拿这些吓唬我。你和那李先生眉来眼去的，就对得起我弟弟了。我告诉你，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干嘛要便宜了那小子。让我先享用享用弟妹的好身体…”
说着，就在林太太脸上乱亲。
林太太极度的厌恶。
双手乱抓。
她只管大声喊，竟没有人来拯救她。
用人呢，大嫂呢。她们岂能坐视不管？这是什么世道？堂堂林家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即使家道中落，大哥欺负弟妹，这事传到外面，要她怎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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