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局中酒

        唐铁虎提醒众人：“走吧咱们，西院那边快到点儿了，老太太，我搀着您呐？”
莫怀蝶瞪了他一眼道：“滚一边儿去，臭贫。”
唐铁虎嘿嘿一乐，当先出了院子往西院走去。
莫怀蝶也起身，说要去换身衣服，刚才参加大审穿的是练功服，明摆着就是奔着揍人去的，现在赴宴还得另换一身。
莫玲和刘玄走在最后，刘玄一边走一边低低声音对莫玲耳语，你要如此如此这般，莫玲闻听点点头，表示明白。
西院离唐铁虎的住处并不远，穿过一处回廊，再往北拐，过一个小花园也就到了。
珍馐阁的确可以称之为阁，高五层，八角飞檐，脊立六兽，垂铜铃。红墙灰瓦，顶上是一颗铜铸镀金的球儿，球上有一双狮子张牙舞爪。
刘玄驻足观瞧，微微点头，这间珍馐阁颇有气派。
莫玲感慨道：“好多年没来这里了，一点都没变，不知道程师傅还在不在了。”
刘玄道：“程师傅是谁？”
莫玲笑道：“那可是咱们治生堂的宝贝，专门负责这里的饮食，厨艺师承四川马派，做菜很有一手。别看莫家上下一个个都是大老板，但是谁也不敢得罪这位程师傅，否则好几天都吃不着可口顺口的。”
刘玄点点头道：“看来这天下处处皆是道，精善一门手艺也不错，将来能以厨艺入道也说不准。”
“哟，玲姐，你可来了~”莫秀秀站在珍馐阁大厅中，满脸春风地朝莫玲和刘玄走来，“咱去东来厅，这会儿人来的差不多了，老程那边就准备上菜了。”
莫玲笑道：“你不去伺候你们家老爷子，难道专门来等我们娘儿俩的么？”
莫秀秀道：“可不是么！玲姐消失十五年，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做妹妹的能不出来迎接么？老爷子那边有如月和两个孩子伺候已经足够了。倒是你家老爷子，身边就只有子信一个人，可是孤单的很呢。”
莫玲道：“我们家老头儿不用人伺候，行了秀秀，少在这儿嚼舌头了，赶紧走吧，去得晚了，怕是程师傅的蒸鸭子都被抢光了。”
说罢，莫玲左手一拉刘玄，右手一扒拉莫秀秀，径直朝珍馐阁里面走去，这珍馐阁数十年没变化，因此道路对莫玲来说还是熟悉的。
等到了东来厅，莫玲推开大门一看，果然，莫家基本都到齐了。靠北正中是一张特大的花梨八仙，直径至少两米往上，八仙桌上嵌着一副清末名家的瓷板画儿，桌沿儿上是玳瑁镶边儿，上坠螺钿。
再看桌上，一水儿成套的雍正官窑青花碗碟，犀角的止箸，象牙镶银头儿的筷子，老坑碧玉的勺，宋代钧窑的渣斗，另外还有一个水晶小碟儿，里面放着熏了香的手巾板儿，再有每一位前面，还有一个紫檀的木匣，里面摆着银质的小巧家伙事儿，小刀小叉等等因有尽有。单这一桌的餐具，怕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一大桌下首左右分别还有两个稍小些的八仙，直径也有一米八开外了。桌上一应摆设比之靠北的大桌稍次，但也皆是古董珍玩。
莫玲拿眼一扫，靠北的主桌主位上坐着堂主莫山易，右手边是御史冷秋安，左边空着，应该是姑奶奶莫怀蝶的位置，再下首则是莫世雄，莫世武四人。
而下面的两张小桌，右边的是庭字辈，左边的则是一干小辈。
莫玲冲刘玄点点头，自己走到座位上座下，刘玄也来到这群小辈中间，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大房的莫子征、莫子萧和莫子钧正跟三房的朱全宗和欧阳辉聊得正欢，见刘玄走过来了，便各自都住了声音。
刘玄也不去瞧这哥几个，而是拿起眼前的碗碟欣赏起来。
莫子征一看，开口笑道：“辜环兄弟，你拿的那个，可是雍正官窑，千万小心些，若是磕着碰着，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赔不起啊。”
其他人闻听便是一阵哄笑。
刘玄笑了笑，手托这一只小碗说道：“东西倒是精美，不过有些可惜了。”
莫子征道：“可惜？有什么可惜的？”
刘玄放下小碗：“我这只碗用来吃饭，倒也是物尽其用，但是你那一只么，怕是要用来喂狗了，岂不是可惜？”
莫子征闻听一愣：“喂狗？为何会拿去喂狗？”
莫子萧一拍莫子征的大腿：“大哥，他骂你是狗！”
莫子征在外吃饭，同桌的巴结他都来不及，更别说是骂他了，因此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子萧这一提醒才回过味儿来，立时勃然大怒。
“你！你敢骂我？”莫子征见太姑奶奶没来，胆子也就大些了，“我看你是找死！！”
说罢，莫子征起身就往刘玄身边走，平时莫子征练过三天两早上的，寻常人还真不是他对手，刘玄看上去文弱书生一般，因此莫子征也顾不得旁的，就想先动手教训他一番再说。
此时在另外一桌的莫庭煜和莫庭杰正偷眼往这边瞧着。
莫庭煜深知，在这酒席宴前，即便莫辜环身负绝世武功，此时也不能如何，因此也想让自己的儿子探探他的底线。
莫子征来在刘玄身后，扬起手来照着刘玄后脑勺就拍。
刘玄纹丝不动，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他目光看向莫庭煜，两人眼神瞬间对上。
莫庭煜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莫辜环的眼神里，宛如刀山火海，杀气腾腾，一点寒光射出，险些把莫庭煜吓的尿了裤子。
“啊！不好！”莫庭煜此时才明白，莫辜环根本就不会顾忌什么酒宴，他敢打赌，一旦莫子征的手打下去，那迎来的必将是一场惨死，“子征！！住手！！！”
莫庭煜心中大急，不由得喊出了声。
就在莫子征的手即将打在刘玄脑袋上的时候，只见一条青影晃动，莫子征的手被牢牢抓住了。
莫庭煜一看，立时长出一口气，暗道：好险！
莫子征一用力，就觉得自己手腕似是被钢钳夹住，竟丝毫不能动弹，他抬眼一看，正是莫玲。
莫玲满脸寒霜道：“在此处动手，成何体统！还不滚回自己座位去！”
莫庭煜冲到桌边，话也不降，一个大嘴巴就抽在莫子征脸上。直把他抽的一溜趔趄，最后噗通坐在地上。
“爸！”莫子征都傻了，“你……你……你打我做什么？”
莫庭煜也不理他，转身冲莫玲低声说道：“玲妹，今天这恩情，大哥我记下了，将来必有一报！”
莫玲沉声道：“管好你们大房的孩子！”
说完一转身，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不再言语。
莫庭煜也不敢看刘玄，而是走到莫子征身边将他扶起，大声严肃道：“我莫家子弟上下一心，辜环乃是你莫玲姑姑的儿子，不可轻辱，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折你的腿！还不滚回自己地方去！”
莫子征心中百个不服，但自己父亲表情严肃，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臊眉耷眼回到自己座位上，眼中尽是怒色。
此时莫怀蝶也走了进来，她在莫玲耳畔低语几句，然后来到莫山易身边坐下。她一来，这厅中的气氛就不太一样了，原本怒火中烧的莫子征也不敢再瞪刘玄，只是低头静等开席而已。
朱向祖见人差不多都齐了，高喊一声“开席！！”
只见一队很穿高叉旗袍的小姑娘盈盈而出，每人手上都是一个金托盘，盘中罩着菜肴，却不知是什么。
等这些小姑娘将菜肴摆上，打开食盖的瞬间，一股异香直冲各人鼻腔。
只见每桌上都是一味山珍八宝蒸鸭子，一味凉拌双花，一味酿银针，一味合卤盘，另外还有四样时蔬拌菜，这八道乃是前菜，吃也行，不吃也罢，只做酒菜。
又有三个女子，各端四只羊脂白玉整雕的精巧酒壶，还有八只碧犀角做的八钱酒杯。
酒、菜就位，莫山易起身举杯说道：“各位莫家子弟，咱们治生堂从秦末成立至今，历两千余载，府库丰盈，四海乂安！我们有了如今的成就，一是靠祖上余荫，二，则是众位上下一心，艰苦经营所得，因此，这第一杯酒，就敬咱们莫家祖宗！”
说罢，莫山易先满饮了手中酒，余下众人纷纷效仿，也各自干杯。
刘玄端起酒杯轻轻一闻，眉头就是一皱，接着连看都不愿去看，便将酒杯推在远处，似是极为嫌弃。
莫玲在对面桌上瞧着刘玄这番动作，只噗嗤一笑，心道你也有今日！
感情刘玄的酒瘾却是被勾起来了，但这凡酒又实在不能入喉，这份难受劲就别提了。
莫山易念念叨叨又说了一会儿，众人满饮三杯，唯独刘玄紧皱眉头看着眼前这酒壶酒杯，丝毫也不去触碰。
莫子征看着更是生气，辱骂自己也就罢了，这一脸的嫌弃又是怎么回事？
莫子萧实在忍不住：“辜环兄弟，堂主费半天劲祝酒词，大家都喝了三杯，你怎么一动都不动？是我莫家的酒不好，还是你不当自己是莫家人呢？”
莫玲闻听暗道，这话说的厉害，怎么回都不是。
刘玄抬头撇了他一眼道：“这酒是哪儿来的？”
莫子萧没想到刘玄能问出这么一句来：“这酒是哪儿来的？我怎么知道？”
刘玄笑道：“这等劣酒，你们喝得下，我却喝不下，想来这就是久置其中，不闻其臭吧，咱们莫家也算是大家望族，怎能如此将就？”
莫秀秀可听不下去了，这些酒是她带来的，刘玄这一顿褒贬，相当于指着鼻子骂她。
其实刘玄还真不知道这酒是莫秀秀准备的，他只是单纯觉得太次。
“哟，我说玲姐，您儿子的嘴可真够厉害的，这酒可是最好的茅台，若这种酒还不行的话，那这世间还有能喝得酒吗？真是胡闹。”
莫山易从刚才祝酒词时就看见刘玄这一系列小动作了，说实话心中也有些不痛快，毕竟是合家的酒宴，若单独无人时，这番话说也就说了，但现在毕竟是众目睽睽，这般行为，不是给人送小辫子么？所以说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太傲了。
刘玄也不理莫秀秀，而是对唐铁虎道：“虎叔，那只木匣在哪儿？”
唐铁虎道：“就在外厅桌上，我去取来。”
不大功夫，唐铁虎托着一只木匣走进来，然后将木匣放在刘玄面前桌上。
刘玄先是轻轻抹了抹木匣的表面，然后两指轻轻一点匣盖。只见那匣盖敞开一道缝隙，突然间，一缕奇香从木匣中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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