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省亲

        降官三阶，贬于隅州，七年内不得入上都，是御廷司最后出示的对于李明弛的判决。御史台的几位大人碍于墨麒风上呈到皇上手中的求情书，也没再过多刁难，只好也附议同意了御廷司的处决。李明延从御廷司回到尚书府，只是待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安排了一辆简朴的马车在门口候着。
宋芩也要随同李明弛一起去隅州，虽说自己的弟弟仍在牢狱之中，娘家也遭受如此大难，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如今还能得这样一条生路还是公公拜托了将军府，再加上太子的求情，皇上怜恋李家世代忠臣才网开一面换来的。
夫妻二人敬茶跪别李威夫妇，李威叮嘱了李明弛几句为官保身之言便不再多话。就只剩下李夫人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手帕都被泪水浸湿透了。宋芩一路扶着她，几人送到了门口，丫鬟和小厮已经在马车前候着了，李明弛夫妻二人面色愧疚，更无多言，两人立于门前，叩礼向李威此行。
“儿子不孝，不能早晚侍奉爹娘左右，尽人伦反哺之情。”李明弛说道。
李夫人一听这话更是哭的不行，踉跄上前握着李明弛的手说：“弛儿啊，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娘等着你回来，好好的回来。”
李明弛隐忍泪水，点头回应。李明延上前拍着李明弛的肩膀说道：“哥你放心，有我在呢，我一定会照顾好爹娘。”
虽说这两兄弟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但是除了外貌上有几分血缘相似，性格上简直是完全的两个人。李明弛自小喜爱文墨，饱读诗书，就连官职功名都是自己考取的。性格自然也就是典型的书呆子，呆板不知圆滑，中规中矩，遇事也是不退不进，只要去掉软耳根子的毛病，定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而李明延与他恰恰相反，厌弃书文，不学无术，让他学武从将他又吃不了苦，所以直到今日也只是个闲散公子。
“爹，娘。”宋芩屈膝低头说，“我们走了，您二老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等着我们回来尽孝。”
“去吧。”一直沉默的李威声音低沉的说，“话道不尽离别时，你们早些出发，天黑之前也好遇到一个落脚的避所。”
李明弛夫妻二人这才走下了台阶，上了马车，通过车窗挥手道别李威夫妇和李明弛。马车也渐渐驶出了三人的视线，三人依旧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李威回头见夫人泪眼婆娑，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几分，“快扶夫人回屋去休息。”
“是”侍奉一旁的丫鬟应声后，扶着李夫人转身进去了。
李威面色沉重，这件事如此了事算是上好的了，李明弛虽然被降职贬官，但是他在官途还在，李家的官途还在，不过近两年难免会掉些颜面，有损了他李家世代忠臣的清誉。更令他头痛的是当下的立场问题，李明弛一事闹了这么久，张渊之一直都是缄口不言，明显要置身事外的态度，就连礼部和兵部的几位大臣更是从未提及此事。叶璋虽然在朝上为李明弛力争轻罚，但也只是出于之前李明延和叶芷的和离书之约，倒是太子的那封求情信，让他摸不着头脑，太子究竟是在帮叶璋还是想要借机拉拢自己，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太子都完全的将他从张家一派彻底的拽了出去。
墨麒风此时还在边州，李威所思自然也不得解，便收回思绪不再多想。正要转身进府，看见立在一旁的李明延突然又想起一事，语气严厉的说：“我知道叶家姑娘的事一直让你心有不甘，但是你哥这件事将军府已然是竭力相帮，所以你绝对不能再去招惹她。”
其实自打得知叶璋父子多次在御前进言请求宽恕处置李明弛，李明延的怒火早已消除了几分，当时李家孤立无援，张渊之更是不可依附，只能依托于一纸和离之约，依托将军府。
“爹你放心，你平日里总是教导我要学会分辨朝政时局，这回哥的事先是将军府力排众议帮我们，后又是太子亲书求情，那将军府定是太子一派的无疑了，而太子也有拉拢您之意，故而以后还是与将军府交往和善些的好。”李明延自作聪明，一边跟在李威后面走着，一边说道。
李威惊异回头看了李明延两眼，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这些，倒是长进了不少，继而语气平缓的说：“你以为就你聪明？”
“太子此刻远在边州，只一封求情书，虽说救了我们李家，但是也让我们李家彻底孤立于朝堂。况且无论是宋志杰在边州的案子，还是你哥的事，审查的是太子，诉状的也是太子，实在不知太子殿下意欲何为啊，如今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李威满目踌躇的踏进了内院，“总之现在是多事之秋，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双手负于背，叮嘱李明延。
“知道了爹。”李明延点头回道。
一边是尚书府送亲远行，另一边则是丞相府接宴省亲。两街相隔的丞相府府邸内，一行一行的下人在院前院后匆忙的穿梭着，前院整洁如重塑，绿盆红枝，若不是偶尔一阵冷风袭来，还以为是春天到了。后院更是帐舞飞凤，珠光焕发，鼎焚龙涎淡香，栏杆新漆似朱，楼宇谢台处处精致优雅，足以见来客身份的尊贵。
金蕊轩内，一位身姿妙曼的女子典雅的端坐在了梳妆台前，屋内还有几个丫鬟在屋里仔细打扫整理。女子的容貌映在镜中，眉色浓淡相宜，双眸若赤兔般水灵，唇上丹红正凝，寸肤如雪，体态适仪，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质，她就是张渊之的独女——张妙容。
“小姐，你看戴哪一支坠珠好些？”水青端起装着好几只坠珠的首饰盒子递到张妙容面前问道。今日是皇后回丞相府省亲的日子，虽然说只是家宴，但该有的礼仪和隆重还是一分都不能少。皇后是张妙容的亲姑姑，自然是会经常见面的，但也都是被皇后召见进宫去见的，自打张妙容记事起，这还是皇后第一次回府省亲。
“这支紫翠的吧。”张妙容抬头审视一眼，润声说道。
水青微笑点头，放下首饰盒子，取出那只紫翠的坠珠戴在张妙容的发髻上，“小姐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昨日我听夫人院里的刘妈妈说，皇后娘娘特意回府省亲其实是来给小姐你说亲事的。”水青一边梳着头，脸上掩饰不住的笑着盯着镜子里的张妙容说道。
张妙容一脸惊异，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疑问道：“刘妈妈真是这么说的？”
“昨日我在厨房外面听得真切的很，就刘妈妈的声音没错。”水青肯定的回答道。张妙容霎时脸红了，虽说自己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但是也从未有人向她提过亲，当然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一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的亲姑姑又是当今的皇后，一国之母，掌管六宫，所以她的婚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小姐这般娇羞，怕是心儿早就飞走了吧。”水青笑着打趣道。
张妙容立马收敛神情，仔细瞧着镜中自己的妆饰。
“皇后娘娘亲自上门说来亲，那未来的姑爷定是个皇子，再不济也是个公爷。”水青停顿思索了片刻之后，低头对张妙容小声说道：“说不定还是太子呢。”
水青最后一句话顿时点进了张妙容的心坎儿里，张妙容双眸定在镜子上，一时怔住了。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墨麒风的场景，顿时，还没上胭脂的脸颊就隐映出一层红晕来，比起娇羞更多了一丝欢喜。但是口语上还是掩饰着对水青说道：“你这丫头最近愈发的爱胡诌了，小心我告诉刘妈妈，看她不罚你。”水青立刻屏住笑容，不再说话，继续帮张妙容梳理着发髻。张妙容说完继续盯着镜子，梳妆台面前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她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不耐烦。
张妙容只见过墨麒风一次，是在一年前她第一次复召进宫见皇后的时候。她和水青从永尚宫出来后，和送她们出宫的那位内官走散了，一时在后宫里迷了路，主仆二人在后宫里走了许久，结果发现还是只在一处院子里打转。被从清梦苑出来的墨麒风刚好碰见，便领着她俩绕出了后宫，走到宫门口。
丞相府门口，立着一队的蓝衣太监，红衣宫女，为首的两个宫女各立一边，收执提炉焚着香。又走过几个捧着礼件的值事太监，在往后才是一顶由八个太监抬着的金定绣凤的大轿，缓缓驶来，张渊之等人连忙跪于路旁。
“叩见皇后娘娘。”
一阵拜见声中，轿内的皇后肃身整裙起身，等左右宫女掀开轿帘之后，先见其纤纤玉手搭在掌事宫女的手上，慢步下轿，姿态全然凤仪天下，走到张渊之一等人跟前说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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