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林间苦行

        可以说郑杰磊此时的心理确实充满了纠结，他也是从这严冬中捱过来的人，甚至这末世里人命如草芥，多少顿救命的粗粮馒头都是他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但同样，让他在没有受到威胁之下，随意地将一条鲜活的生命抹杀掉，这也是他所不愿意的，想起那个在死人堆里扒拉死人衣物的夜晚，再看看正抱着他的腿，瞪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晓彤，一瞬间他也确实为难了，最后，还是人性的善良占据了上风。
“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知道，我并是因为担心被报复，而是因为你确实没有伤害我的妻儿。”说罢郑杰磊将一个破旧的书包扔到了那人面前，包里装了几罐红烧肉的罐头和几个已经烤成金黄色的的馒头片。
“郑哥！”夏玥似乎对这个吃惯了死人饭的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有点意外，但是她再想说什么时，却被郑杰磊打断了。
“实话告诉你，从雾灾开始到现在，我见过的死亡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杀掉你只是简单的一扣扳机而已，但我实在想不出要那么做的理由，所以，你走吧，既然你一直坚守了自己的良知，我也不想亲手毁掉自己的良知。”
那人听了这话，缓缓的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好吧，谢谢。”说完，弯曲捡起书包，将上面的浮土轻轻掸去，再向几个人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就沉默的走进树林，除了同样被惊起的几只小鸟外，树林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郑哥，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恩，我仔细想过了，自己实在没有杀他的理由。”
既然选择了良知，郑杰磊总要在末世里付出代价，一家三口只能和夏玥一起匆忙收拾好行囊和干粮沿着山谷向东转移。就这样在针阔林里走了一整个白天，他们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浅山坳，郑杰磊用斧子砍下了几根手腕粗的枝条插在前面，又和夏玥砍下许多茂密的树枝，一部分别在前面的枝条间，一部分则铺在地上，用捡来的劈柴升起了一小堆篝火，几个人的晚餐比在水电站里要简单的多，草草吃过后，夏玥又用水盆煮了一小锅热水，随手扔了点嫩松针和她包里的黑加仑干后，她就靠在岩石边包养起自己的长弓。而郑杰磊则借着火光仔细研究今天意外得到的步枪。看到母亲也接着火光缝补衣服，一时无聊的晓彤挪到爸爸身边“爸爸，姐姐在锅里煮的是什么？好香！”
郑杰磊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夏姐姐的松针果茶，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那姐姐，我可以喝吗？”晓彤转头问正在专心包养弓箭的夏玥，她微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当然，一会煮好了，姐姐第一个给喝。”
晓彤又蹭会爸爸身边“这个树枝墙是干什么的？”
“这个啊，是给咱们晚上挡风的，在它后面生火，可以把篝火的热量反射回来，这样咱们就不用点太大的火啦！”夜晚的森林很安静，除了偶尔略过树梢的风声就只剩下远处夜枭若隐若现的鸣叫，天空中一轮安静的满月将森林的地面洒上了一层暗银。
又捡回不少柴火后，郑杰磊一边随手将撅断的树枝扔到火里，一边看着躺在郝春娟怀里沉沉睡着的的孩子，回想起白天的决定有点后悔了，如果当时自己果断的当回恶人，那现在一家三口也不至于在这老林子里受罪了，而且看表情，夏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对自己当时的决定也不太高兴。
“老郑，咱们要在这里躲上多久才能回去？”看出了丈夫的心事，孩子妈问道。
“不知道，可能要再往林子里走走吧，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回不去。”
夏玥终于包养好了她的长弓“回水电站的事情，郑哥，嫂子就不要想了。”
听了她的话，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什么？”
“咱们之前能在那里住这么久全都是依仗那地方的隐蔽，可如今知道那里的人太多了，这安全性就丧失了”。
“我以为等过了这阵风就没事了……”郝春娟听了夏玥的话有点懊恼，好像当然她如果带着孩子躲在屋里或是早点发现情况，带着孩子跑掉，就没事了一样。
郑杰磊沉默了一下，随手捡了一根木棍挑了挑篝火说道，“回不去也好，那地方本来也待不长久。咱们一开始本来就是计划在那休养几天，现在歇的差不多了，该该走了。”
“可惜了，早知道多带点东西出来，那地方其实住的挺安逸的。”孩子妈喃喃的说道。
早晨，太阳从山谷东南方向撒过来的阳光穿透森林里的晨雾，一束束地照在林间，让长满灌木的地上斑斓交错。清理完宿营的痕迹，郑杰磊将儿子背到肩膀，继续开始了一天的长途，早晨的空气还夹杂着湿润，身上的裤袖不时被枝条上掉下的露水滴湿，郝春娟怕露水湿了孩子的衣服引了感冒，就用两根树叉加上一块塑料布做了个小雨棚插在孩子爸爸背上。
除了踩在腐烂落叶上的沙沙声，整个上午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彼此相互提醒一下脚下。到了临近中午，林子里开始热了起来，看到郑杰磊已经被汗沁透了的后背，夏玥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过了最热的时候再走。
几个人正在商量去那颗树下面休息时，突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不详的声音。
“有直升机！”夏玥第一个意识到了危险，匆忙中她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林子边有片突兀的石头，“躲到那边去！”剩下的人几乎没多想就跟着她跑去，等大家都躲在岩石间后，郑杰磊发现这里的隐藏效果似乎不太好，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不小的一片天空。
他赶紧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里行吗？”
“只能靠这里了”说完夏玥从地上随便捡了根枯树枝递给了他。
听到螺旋桨特有的嗡嗡声逐渐靠近，几个人也不再敢多说话，只是紧张的往这天空，不一会，一架涂着墨绿色涂装的直升机真的飞到了近处，而且直奔他们傍身之处而来，不光郑杰磊，夏玥也紧张的用手死死抓住了身边的岩石，而郝春娟只顾着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巨大的声响吓到孩子。
因为周围散落着不少好大的马尾松，动辄20多米的高度非常不利于直升机靠近观察，但是反反复复盘旋了好几圈，直升机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郑杰磊几乎可以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到飞机里的驾驶员了，看着距离不太远的巨大螺旋桨，他的心跳徒然加速，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独自逃跑的念头，好像此刻媳妇也好，儿子也好，都不重要了，只有逃命，迅速离开这里才是第一位的。他虽然深知这个念头会把他们葬送在这里，但是当这巨大的充满节奏的噪音充斥在耳边，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思维的时候，渐渐的这个念头站居了主峰。
“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被逼疯了！快点！快点离开这里！谁都不要管了！他们不会有事的，我只要自己跑了就好了！”
终于，他放弃了理智，打算迈出步子，逃离这里，但就在他开始扭动着打算挤出来时，一只不大但坚定的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扭头看去，抓住他的正是身边的夏玥。此时夏玥虽也是满头，面颊涨红，但眼神依然坚韧有力。望着那眼神，郑杰磊的意识才重新被理智占领。
“咚咚咚咚咚！”一连串炽热的子弹突然从盘旋着的直升机上射下，岩石周围顿时烟尘四起，碎石子迸溅的到处都是，打在他们傍身的缝隙旁噼啪直响。
似乎是担心郑杰磊再次失去理智，夏玥紧握着他的手抓的更紧了，而郑杰磊也为了压制自己的心烦意乱，直接用牙齿咬住了嘴唇。扭头看向老婆孩子，晓彤已经被母亲的身躯遮掩起来，到处飞溅的石子伤他不到。
几个人就这么煎熬在漫长的时间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才逐渐安静下来。判断安全后，夏玥才逐渐松开她的手，此时郑杰磊的手已经被抓成了酱紫色。回到林间的几人如同经历了大赦，除了郝春娟还在抱着被吓坏的晓彤外，他们两个已经虚脱倒在地上，半晌之后才坐起身子。
“小夏，刚刚谢谢你，不是你的话，我们家就算交代在这了，都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郑哥，不用这么说，帮你也就是帮我，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你刚刚那种反应也是正常，有的人就是受不了直升机螺旋桨那种频率的音波。”
“我刚刚的感觉，好像是自己的胸腔都和那节奏产生共振，太难受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躲在林子里，而是跑到并不太隐藏的石头缝里？”
“这些都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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