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生死之间

        看到冒险者们几乎失去斗志的神情，葩米眼中有些不忍，可是血比蒙王在受到攻击以后，身体里那天生的凶暴似乎被激发了出来。它高昂起头，对着月空发出一声巨喉，一双猩红的眼睛似乎能淌出血来，它从葩米身旁越过，巨大的身体如同一座小山般压向冒险者。
一声娇喝，第一个发出攻击的竟然是平日羞涩内向的红羽，她手中的冰火战斧迸发着湛蓝和暗红色的光芒，重重的劈向比蒙王的腰间，这已是她能砍到的最高位置。
“无知者无畏啊。”德嘉溟喃喃的感慨着，手下却一点不敢怠慢，飞速将正呆滞在比蒙王身前的红羽拉了回来。而红羽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巨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削铁如泥的战斧甚至没有砍下它的一根兽毛？
看到所谓神器出师不利，新月对自己那把“盗版”弯月斩的信心亦是大减，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脑筋急转，弯月斩闪过一道银光，直射血比蒙王的脖颈，比蒙王对这种力度的攻击显然根本看不到眼里，甚至连挡也不挡，只是挥舞巨爪继续向前扑来。可是这时那道寒光忽然像是变成了有生命的东西，亦像是被一条无形的丝线牵拉着，忽然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径自向站在不远处的葩米射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既然比蒙王寄身于葩米体内，新月只能希望自己在重创葩米的同时，能够消弱比蒙王的力量。在德嘉溟心里，此时也闪过同样的想法，他甚至希望如果葩米受伤或死去，这只可怕的血比蒙王就此消失。
可是令他们隐隐不安的是在年轻兽人首领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或者畏惧，只是笑容里的藐视和讥嘲更加深刻。
寒光击中了葩米的身体，可是就像是击中空气一般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葩米的身形甚至连一道波纹也没有漾起。弯月斩带着惯性继续向前冲去，新月几乎忘记了要把它收回来，当这把能够自己返回主人手中的利刃旋转着飞回新月手中时，如果不是暗夜帮她接住，那么美艳动人的仙音美女大概至少要丢掉两根手指。
“没有用的。”葩米的那个虚影眼中充满怜悯：“在我召唤出卡褆以后，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它是在用我的身体战斗，而我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除非你们杀死它，否则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我。”
冒险者们的士气几乎降到了冰点，他们只能徒劳的在比蒙王疯狂的攻击下拼命躲闪，可是这样也只不过是稍稍延长一下他们的挣扎时间而已。对于这个可怕的怪兽，四个人当中，似乎只有暗夜的那把暗黑元素刀还能够起到一定作用，最初看到比蒙王的兽毛被腐蚀飘落，新月还发出了一声欢呼，可是接着他们就发现这样的结果除了更加激怒血比蒙王外，没有更多用处。好在虽然血比蒙王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可是它那壮硕的身体使它的攻击速度存有一定缺陷，否则可怜的冒险者们大概早就被砸成了肉饼。
最先开始支撑不住的竟然是总体实力最强的不良魔导师，要知道，作为单纯的魔法师体力自然要欠缺很多，不仅不能和半精灵那敏捷迅速的身形相比，也没有新月从前世刻入生命印记的天生战斗技巧，甚至红羽倚仗自己年轻的身体都能作出比他灵敏的反应。比蒙王虽然主要依仗自己的一身蛮力将对手死死压住，可并不代表它的智商为零，在眼前的这几个敌人之中，它很快就发现了最弱势的这一个，于是不管别人怎样骚扰，都将目标锁定在德嘉溟身上，让德嘉溟除了不断给自己施放加速术外，没有其他应变办法。
眼看着德嘉溟脸色越来越苍白，在比蒙王利爪下躲避的速度也逐渐缓慢下来，暗夜胸口骤然燃起一团愤怒的火焰。虽然这个贪婪猥琐、好吃好色的中年魔法师经常打着魔导师的旗号，敲诈这些魔法学徒，可是他对半精灵，却一直都很关照，甚至还送了自己这把神秘的魔鬼刀。对于德嘉溟，也许暗夜谈不上尊重，但是还是在内心藏有一丝感激，现在看着不良魔导师气喘吁吁，在生死边缘拼命挣扎，竟让暗夜充满了不甘的愤怒。
暗夜忽然停住身形，没有表情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狰狞，此时他分明听到被封印在魔鬼刀里的暗黑魔法主精灵使用充满蛊惑的声音对他说：“释放我，我会帮你消灭这个敌人；释放我，我会摧毁整个兽人大陆……”
这个许诺此时令他有些不安，因为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暗黑主精灵使那暴虐甚至邪恶的气息。一直以来，这个拥有自己意识的魔法高阶精灵似乎就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只是由于被困在魔鬼刀中，不得不服从自己。在异界的时候，它就曾说过很多令人迷惑的事情，甚至答应，只要自己给它自由，就会告诉他最想知道的秘密。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倒霉的家伙从第一次光暗战争以后一直被封印在这把魔鬼刀中，不可能知道自己生父的来历，暗夜也许真地会和它做那笔交易。
而此时，如果将蕴含在魔鬼刀中那大量的暗黑能量释放出来，他不认为在场的同伴，包括自己还有生存的可能。只是，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暗黑元素刀才敢在这时候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吧。
暗夜停住脚步，将暗黑元素刀紧紧握住，平抬到胸口。他留恋的抬头望了一眼星光璀璨的夜空，大概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这样美丽的星空了；而眼前弯月斩在空气中飞舞旋转形成的流星般光彩下，还有那些曾经和他一起生活、一起战斗的熟悉面孔……
对不起。
半精灵在心底默默的说，既然注定要被毁灭，那么就让我们的敌人也为我们殉葬吧。
暗黑元素刀似乎感应到暗夜心底那无法抑制的戾气，感受到自己苦苦盼望的自由即将来临，从刀柄到刀身，都散发出一种阴冷邪恶的气息，并且微微的颤抖着，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
听到半精灵忽然开始用一种没有人懂得的语言吟唱一种古怪的咒语，虽然大家并没有猜到那是暗夜在重复暗黑魔法主精灵使的语言，可是还是有一种似乎来自地狱的寒意，从脚底一直侵袭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甚至连狂暴的血比蒙王的身形都被冻结住了，葩米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惧意。
这种未知的恐惧紧紧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原本在圣泉周围那浓郁的水系魔法精灵们似乎都发出了悲鸣，死亡的阴影仿佛已经伴随半精灵那没有感情色彩的声调降临人间。
“仁慈善良的自然女神，您是我们黑夜指引方向的明灯，您是天空最明媚的阳光，您是世界和平和温暖的象征，我们匍匐在您的座下，用我们微弱的声音向您祈祷，请给予您最忠实的仆从信心和力量，让我们在黑夜里不怕寒冷，在绝望中充满希望……”
新月用自己最虔诚甜美的声音开始吟唱着在前世自然女神神殿里的颂歌，她的眼眸清亮执着，当死亡如此清晰的笼罩在她的头顶，似乎只有刻在生命印记中坚定的信仰能让她变得更加勇敢。
可是在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微笑的面孔，那是前世的羿风，镇定、从容、骄傲、自信……
新月的嘴中隐隐有些苦涩。为什么，每一次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自己都不能放下他？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新月那苍白的面颊，她吟唱的声调提高了许多，似乎想要用声音吟唱内心的悲凉，用声音驱散空气里的阴冷。
“幸好羿风这次没有来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新月努力想要保持清明的脑海一阵眩晕。
她可以感觉到从暗夜的身边迅速凝结着一种恐怖惊人的暗黑能量团，而从地底深处，仿佛有无穷尽的阴冷气息被抽吸上来，让她连心都被冻结住似的，可是此时思绪却不受控制的疯狂转动，许多往事风驰电掣般在脑海闪过。
初遇羿风时他那倨傲疏远的笑容；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时他那热忱开朗的笑容；那次在海边他大声的呼喊她的名字，大声喊着我爱你；他们躲在安雅帝国的地窖里偷吃贡果，害得第二天国宴上只有最廉价的水果，堂姐蒂西莱在庆典上发青的面孔；他们一起驾驭幻兽，在夜空中追逐星辰，他那干燥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自己；在陌生的地球上，他发疯般的苦练武技，认真的告诉她：我一定会保护你！在和异星作战时，他一直用身体保护自己，一直到最后，却是自己为他挡住了那灼热的火球，那一生最后的记忆里，他的脸孔上充满令人心碎的悲恸绝望……
片片记忆的碎片像是无数雪花在心底飞扬，这一瞬间，新月的心紧紧缩在一起。
难道，难道自己竟然还是放不开这段感情么？为什么不管过了五万年，还是五十万年，在自己的灵魂深处都刻着那微笑深情的面孔？可是，那是爱么？为了迎合他，处处委曲求全，甚至抛弃了真实的自我！如果那是爱，这实在是一种太辛苦的爱，也许正因为如此，在今生，她才不愿意再重复那种痛苦，才处处以多情伪装无情。
可是真的能遗忘么？刻在我灵魂深处的爱人啊，我真的忘了你么？
虔诚的祈祷声中，新月泪雨纷飞，前生今世的爱呀，在这生命的尽头就让我和你一起化为灰烬吧。可是我曾深爱的人，你还记得那个为你放弃王位、为你披上战炮的女子么？你还记得她巧笑嫣然的妩媚，小鸟依人的柔情么？在你生命的终点，你的脑海中最清晰的笑容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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